第123章榴花開處照宮闈

京城,景陽宮,清晨的露水早已被烈日曬幹,石榴樹上掛滿了青青的果實,已然有雞蛋大小,再有一兩個月應該就能成熟了。

據說這棵石榴樹是前朝某位妃子所植,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樹齡了,但依舊年復一年地開花結果,而且果大肉甜,連太上皇和幾位老妃子都喜歡吃。

這棵百年石榴樹每年結的果實很多,但宮中的貴人更多,所以每年結出的果實都優先供應給諸位貴人,而賈元春雖為景陽宮的一名女史,卻一直無緣品嚐。

七夕的風吹過,石榴樹的葉子沙沙作響,青翠欲滴的石榴們在枝頭上搖晃不定,彷彿在訴說著一百多年來的宮闈秘事。

賈元春莫名的有些傷感,坐在臺階的陰影下發呆,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四年了,她是皇上登基那年被選入宮當女史的,那一年她剛好十五歲,正是及笄之年,含苞待放,鮮嫩可人,如今已年將二十,卻連皇上的面都未曾見到,試問還有幾年青春,可以在這深宮中虛度揮霍?

在這皇宮大內,最惱人的是勾心鬥角,最折磨人心的卻是寂寞,如果說一入候門深似海,那麼一入宮門又是什麼?

在外人看來,一個女人被選入宮就是榮耀,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是前世修來的福份,但在如今的賈元春看來卻是活受罪,就是對家和對家人的無盡思念,就是無窮無盡的孤獨!

賈元春輕嘆了口氣,低聲吟道:“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風似乎更大了,石榴樹的葉子搖曳得更加厲害,陽光投射下來,滿地的斑駁,有種說不清的淒冷。

今天是七夕乞巧節,賈元春不禁又回想起當初在家中的那些美好時光,每年的七夕節,自己都會和姐妹門拜月光,乞求心靈手巧,如今卻只能在深宮中獨對古樹發呆。

此時此刻,賈元春的內心盛滿了憂傷和思念,娥眉上凝結著幽愁,明眸中洋溢著的是悽迷,她很想問一問眼前這座百年石榴樹,問它在這深宮中年復一年地開花結果,到底累不累,到底寂不寂寞!

可是古樹無言,只有風來時,它才會沙沙地作響。

乾盛帝站在遠處,單手背背後,靜靜地打量這名抱膝發呆的宮女,似乎若有所思,旁邊隨行的太監都十分識趣地保持著安靜。

良久,乾盛帝才舉步離開了景陽宮,一邊行,一邊隨口問道:“六福,剛才那個在石榴樹下發怔的宮女喚作甚名字?”

旁邊一名白白胖胖的太監立即陪著小心答道:“奴才並不認識,但想必是景陽宮的宮女,奴才得先問一問.”

“老貨,那還不趕快問去.”

乾盛帝一拂衣袖道。

“是!”六福立即屁顛屁顛地轉身跑了回去,很快又屁顛屁顛地跑回來稟報道:“回皇上,奴才打聽清楚了.”

“說!”乾盛帝連忙道,作為九五至尊的他從來不缺美人,但近年來能真正打動他的美人卻不多,剛才偶然一瞥,卻讓他怦然心動了。

太監六福笑眯眯地道:“那女子叫賈元春,是景陽宮的女史官,今年十九,入宮四年了.”

乾盛帝愕然道:“入宮四年,豈不是朕登基那年入的宮,為何朕以前沒見過?”

六福心想,皇宮中的宮女好幾千人,入宮十年沒見過聖駕的大有人在,更何況只是入宮四年,陪笑道:“也許是以前碰巧沒遇上吧.”

乾盛帝點了點頭淡道:“今晚把她送來朕的寢宮!”

皇帝,就是如此直接,如此任性!

“是!”六福連忙屁顛屁顛地答應下來。

乾盛帝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問道:“此女姓賈,是誰家的女子?”

六福答道:“榮國公之後,今工部員外郎賈政之長女.”

乾盛帝不禁皺起了眉頭,偏生竟是賈家女子。

他不喜歡舊勳貴集團的人,而且現在正在著手收拾王家,自然也知道賈家與王家聯姻,關係十分密切。

乾盛帝略站了片刻,一言不發地舉步前行,太監六福犯難了,皇上聽聞此女是榮國公賈家之後時,明顯有不悅之色,那麼今晚還要不要把人往皇上的寢宮裡送?

且說乾盛帝剛回到乾清宮不久,一封八百里加急卻送到了御案的案頭,他急忙開啟一看,頓時龍顏大怒,嘭的一掌擊在御案上,斥道:“蠢貨,該殺,枉朕還點你為武狀元,竟連古北口這種要塞都給朕弄丟了,可恨,可惱啊!”

密雲後衛是距離古北口關城最近的衛所,而這份八百里加急正是密雲後衛的指揮段嶠發回來的,急報上稱,由於古北口關城守將戚元超魯莽冒進,擅自帶兵出關,中了韃靼炒花部的埋伏,導致全軍覆沒,而古北口關城也被乘勝追擊的炒花部攻破了。

乾盛帝當初重開武舉,本是打算培養自己在軍中的班底的,而戚元超武藝高強,臂力驚人,能開四石弓,而且熟讀兵書,聊起排兵佈陣來頭頭上道,所以親點為狀元,授千戶一職,安排到邊軍歷練,本以為經過數年打磨後可堪大用,豈料這不成器的東西竟然把古北口給丟了,讓炒花部破關而入,真真爛泥扶不上牆也。

乾盛帝氣歸氣,不過很快便冷靜下來,立即傳旨召叢集臣議事。

韃靼炒花部只有萬餘人,實力有限,在乾盛帝看來,對方最多隻是在密雲和懷柔一帶劫掠一番就會撤離,所以並不是太擔心。

當然,被韃子破關大肆洗劫,無疑是件十分丟臉的事,他乾盛帝才登基四年不到,韃子竟就敢如此猖狂,無疑是在打他的臉,這口氣絕不能忍!

乾盛帝自登基以來,推崇文治而輕武備,世人皆以為他重文輕武,殊不知他也是有苦說不出,因為軍中要職都是太上皇的人,所以實際上,大晉的兵權還牢牢捏在太上皇手中,試問乾盛帝哪裡敢輕舉妄動?

尤其是剛剛登基的那一年,軍中的老人他是一個都沒敢動,幾乎事事上報,處處請示,生恐行差踏錯,惹怒了老子,轉頭就把自己給廢了。

既然軍事上老子說了算,乾盛帝只能在文治上作文章了,提高文人的地位,制約武人的權力,所以給人的感覺就是重文輕武。

這兩年,乾盛帝總算把皇位坐穩了,前不久還藉著鴻雁樓事件製造輿論,一舉撤換了神機營的幾名主要將領,成功換上了自己的心腹。

所以,此時此刻的乾盛帝正是躊躇滿志,卯足勁準備展翅高飛,偏生這時韃靼人又來搗亂,如果此事處理得好,他這個新皇必然威望大增,有望徹底擺脫太上皇的控制,但若處理不好,只怕直到太上皇歸天的那一刻,他都要活在老子的陰影下,做一個有名無實的傀儡皇帝。

…………

密雲衛後是駐紮在古北口附近的晉軍衛所,兵力一共五千六百人。

大晉立國至今八十餘年,正是國力鼎盛的時候,雖然日漸重文輕武,但是底子還是相當紮實的,地方衛所基本處於滿員狀態,戰力不俗,不像晚明時期的衛所,兵備廢馳,缺員嚴重,戰力低下。

然而,此時的密雲後衛卻被韃靼炒花部的兩千騎兵給包圍了,龜縮在營地中不敢出來迎戰,放任韃子四處劫掠附近的村鎮。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駐守在密雲縣城的密雲中衛同樣閉門自守,至使韃子在密雲縣內暢通無阻,如今的密雲縣在韃子的肆虐下已經亂成一鍋粥,本地百姓紛紛逃往附近州縣。

時值正午,烈陽高照,一名斥候飛報入密雲後衛的營地:“報,大約有兩千韃子騎兵往通州方向馳去了.”

密雲後衛的指揮使段嶠本來還在淡定地吃著茶的,聞言面色微變,連忙放下茶杯,把斥候揮退出去,皺眉道:“兩千騎兵?炒花這是想作甚?”

炒花即是炒花部的首領,此人麾下共有一萬餘部眾,常年在古北口以北,遼河流域以西一帶遊牧,原屬於蒙古喀爾喀部的一個分支,被稱為內喀爾喀,如今臣服於林丹汗。

這時,只見指揮同知王載面露憂色道:“炒花此人貪婪而狡詐,怕是想多撈點好處吧,通州重地,天子腳下,若有個閃失,即使有戚元超這個替死鬼背黑鍋,只怕咱們也難逃罪責啊.”

此言一出,在場的密雲後衛高層武官均變了面色。

指揮使段嶠一拍桌子,爆粗道:“草他姥姥的,馬上派人聯絡妙花,讓他立即把騎兵撤回來,否則後續一分銀子也別想拿走,若再敢耍花樣,本將讓他走不出古北口.”

段嶠的狠話剛撂完,一名親兵卻急急奔了進來道:“報,古北口方向又開來了一支韃子騎兵,兵力不詳.”

段嶠面色再變,急忙帶人登上城頭,果然見到古北口方向沙塵漫天,一支騎兵就像黑壓壓的烏雲,向著這邊迅速移動,馬蹄聲就像滾滾悶雷。

指軍同知王載不由失聲道:“至少有三千騎,難道炒花玩真的?”

段嶠這時終於也不淡定了,臉色微微發白,自我安慰般道:“不可能,炒花沒這個實力,別說他,就連林丹汗也沒這個實力.”

眼看著著韃靼騎兵漫山遍野地湧來,兵力顯然已經超過了密雲後衛,段嶠的後背都被冷汗打溼了,炒花部雖然有一萬多人,但除了老弱孺婦,能戰的精壯也就三千騎左右,但眼前的韃靼的騎兵顯然已經超過五千,再加上徑直殺向通州的兩千騎,那就是七千騎!!!

很明顯,炒花部絕對沒有這個實力,那麼這便意味著林丹汗也參與進來了,完了,這次恐怕玩大了,局勢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

秋陽高照,官道上的塵土被曬得滾燙滾燙的,即便坐在馬車上,賈環等人依舊熱得流汗浹背。

這次到松園參加七夕文會的書生有好幾百人,在消滅了韃子那小股探路的騎兵後,眾人此刻正往通州城的方向急趕。

由於人數眾多,而且交通工具也不夠,有相當一部份人只能步行,所以行進的速度並不快。

“太慢了!”石頭低聲嘀咕道:“如果韃子的大部隊這時候殺來,咱們這些人只怕沒幾個能活命的.”

賈環這一路上都保持著沉默,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此時下意識地轉首望去,然而不望不要緊,這一望,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旁邊的馮紫英察覺了賈環的異樣,急忙也轉頭望去,登時面色大變,脫口道:“石頭,你小子真是烏鴉嘴,好的不靈醜的靈!”

刑威失聲道:“不是吧,韃子的大部隊真的殺來了?”

此時,但見後方的官道上空有黃塵滾滾升騰,顯然正有一支人馬往這邊過來。

這時發現揚塵的人越來越多,均嚇得魂飛魄散,爭先恐後地往前跑,隨即秩序大亂。

“大家不要慌,距離還很遠!”馮紫英站在馬車大聲吆喝,只是這個時候亂哄哄的,誰聽他的啊,都拼命地往前擠,人叫馬嘶,亂成一鍋粥。

“三爺坐穩扶好.”

負責趕車的鐵虎猛抽一鞭,馬車立即飛馳起來,賈環不由自主地往後一栽,差點便滾了下去,幸好他有準備,死死抓住了車轅。

就這樣,一行數百人在混亂中往通州城方向急趕,一些機靈的乾脆離開了官道,往四野散去。

眾人一口氣奔行了五六里,通州城的城廓已經遙遙在望了,而讓人意外的是,北邊滾滾而來的揚塵竟也消失了。

“怪了,難道不是韃子?”石頭奇道。

鐵虎沒好氣地道:“你很想是韃子?”

石頭訕笑道:“我何曾是這個意思.”

終於,眾人趕到了通州城下,不過此刻已經四城緊閉,幸而有孫承宗和馮紫英在,二人表明身份,城頭的晉軍立即便開門放行了,眾人得以順利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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