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不得不低頭

炒花只是漢語的音譯,其實炒花的全名叫爪兒圖·孛兒只斤,黃金家族後裔。

此人瞎了左目,是小時候放羊時被狼抓瞎的,至今臉上還殘留著一道可怖的傷疤。

也許正是相貌上的缺陷,自小受到歧視和排擠的炒花養成了兇殘、狡猾和嗜殺的性格,部落的人都十分害怕他。

此刻,炒花的獨目正釋放著絲絲兇芒,臉上那塊狼爪留下的傷痕由於充血而變成了紫赤色,平添了幾分猙獰,四周的部下都駭得不敢作聲。

只見二十具韃子的屍體一字排開在官道上,大部份腦袋分家,有的渾身都被剁爛了,顯然是被亂刀砍殺的。

這時,一名韃子在附近的草叢中尋回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戰戰兢兢地送到炒花的面前道:“臺吉,哈魯的首級找……找到了.”

炒花顫抖著雙手接過那顆頭顱,獨目中似有淚花閃動,又深情地親吻了一下頭顱的前額,將其接回其中一具無頭屍體的脖子上,然後站起來像野獸一樣怒吼。

原來這名叫哈魯的韃子正是炒花的第四子,哈魯·孛兒只斤,今年才十五歲,但驍勇善戰,深得炒花的寵愛,也許是表現心切吧,竟親自率領二十騎在前探路,直奔通州而來,結果卻意外折在了松園。

嗷嗚……

炒花像狼一般嚎叫了片刻,這才命人把兒子哈魯的屍體裝斂好馱上馬背,正準備開拔,隊伍後卻有兩騎飛馳到跟前,其中一騎從打扮上來看應該韃子,另一騎穿的卻是漢民服裝,頭戴斗笠,遮住了大半邊臉,但腰間所繫的刀卻分明是晉軍的制式腰刀。

只見此人在炒花面前勒定馬,略拱了拱手,態度倨傲地用韃靼語道:“炒花閣下,咱們頭兒命你立即撤回密雲.”

炒花面上的凸起傷疤微抽了抽,不悅道:“本臺吉要是不撤呢?”

來人垂下眼簾淡淡地道:“咱們頭兒發話了,倘若炒花閣下一意孤行,後續一文錢也別想拿到,而且頭兒還會立即出兵奪回古北口,到時後路斷絕,只怕炒花閣下的這些人馬都得折在這裡。

我大晉京城周邊有數十萬大軍拱衛,京軍三大營更是戰力無雙,一旦調動起來,炒花閣下這點人只怕還不夠塞牙縫呢。

想必炒花閣下自己也很清楚,你的人馬之所以能攻陷古北口,而且在大晉境內如入無人之境的真正原因.”

炒花面色變幻不定,忽然笑道:“讓本臺吉撤軍也可以,但必須按照約定再加兩成,糧食、布匹、茶葉、鐵鍋、瓷器統統加兩成.”

來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心道,果然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竟然想坐地起價,淡道:“此事本人作不了主,炒花閣下可以先撤回密雲,然後跟咱們頭兒商談.”

炒花點頭笑道:“也好,正如你們漢人有句俗語,買賣不成仁義在,大家和氣生財!”

來人見炒花答應撤軍,不由暗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輕蔑,然而就在此時,炒花突然獨目兇芒大作,猛地一刀便劈來。

來人大吃一驚,急忙試圖抽刀,可惜太遲了,卡嚓一聲,他的半邊肩膀已經被利刀砍了下來,當即血如泉湧,慘叫一聲墜落馬下,頭上的斗笠也摔飛了,露出一張二十來歲青年男子的臉。

“炒花,伱敢……”這名青年由於痛苦得面容扭曲,驚懼且不解地盯著馬背上的炒花。

炒花獰笑著道:“有什麼老子不敢的,就連你們的皇帝和老皇帝,老子都敢殺,嘿嘿,不給我財物?老子有手有腳,入了寶山自己不會拿?”

血流得很快,青年此刻已經面色蒼白,生機迅速流逝,顫聲道:“就怕你有命搶,沒命花!”

“哈哈哈,都說你們漢人聰明,其實都是蠢貨,密雲後衛指揮使段嶠是蠢貨,密雲中衛指揮使是蠢貨,薊鎮總兵是蠢貨,就連你們的皇帝和老皇帝也是蠢貨,本臺吉要是沒點把握,敢去通州?”炒花仰天哈哈大笑,再低頭時,那名青年已經目光渙散,失去了生機。

炒花還刀歸鞘,獰聲大喝道:“兒郎們,前面二十里就是通州了,通州是大晉京城的糧倉,富得流油,跟著本臺吉搶他孃的,幹完這一票,至少三年無憂.”

炒花一聲令下,兩千騎兵便風馳電掣地往通州方向馳去,滾滾沙塵十里可見。

與此同時,林丹汗所率的兩萬騎兵正在猛攻密雲後衛的營地。

話說自從晉太祖徐晉將韃子驅逐出塞外後,又經兩代君王的不斷北伐,終於徹底將韃靼政權摧毀,此後的數十年間,韃靼人都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汗位雖然還有傳承,但無一不是被權臣控制的傀儡政權,而且韃靼各部落間各自為政,彼此攻伐,汗權名存實亡。

林丹汗十三歲繼承汗位,但同樣是個傀儡,而且汗權僅限於察哈爾本部,其他部落都不聽他的,不過此人確實有點本事,經過十幾年的經營,竟讓他擺脫了權臣的控制,而且還獲得了漠南左翼蒙古諸部的認可,汗權復振,成為七八十年以來,最有希望統一蒙古的大汗。

林丹汗此人頗具雄心,一直想著重振汗權,恢復先祖的榮光,進駐中原,一統天下,不過由於實力不允許,所以一直以來都在韜光養晦,一方面與大晉修好,另一方面又與女真人暗通款曲。

這次突然發兵兩萬南下,倒是讓人有點意外,因為如今的大晉國力鼎盛,國內繁榮,民心穩定,出其不意偷襲一下撈點便宜尚可,想進據中原無疑是痴人說夢。

不過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林丹汗這次還是發兵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兩萬騎兵,幾乎動用了其麾下一半的兵力,看來所圖不小。

且說賈環等人進了通州城不久,炒花便率著兩千騎殺到了,發現通州城城門緊閉,防守嚴密,嘗試攻打了一下,沒有討到便宜,轉而大肆劫掠附近的村鎮,所過之處皆成一片焦土,搶光、殺光、燒光,不留任何活口,哀鴻遍野。

由於通州守備劉大春意外掛了,通州知州也嗝了屁,剩下的軍政官員都是二把手,生怕出事了要擔責,所以都十分保守,只是閉門防禦,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根本沒打算冒險出城迎戰。

於是乎,炒花這兩千騎兵劫掠起來竟然如入無人之境,搶完通州附近的村鎮還不滿足,又風一般撲向京城周邊,肆虐無憚,頓時朝野震動!

自從大晉立國至今,八十多年,威服四夷,連膽敢犯邊的夷族都少之又少,如今竟讓別人長驅直入,殺到京城腳下大肆搶掠,簡直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乾盛帝龍顏大怒,立即命令神機營、五軍營和三千營消滅炒花這股騎兵。

然而,號稱戰力無雙的京軍三大營,這次竟然拉垮了,不僅行動緩慢,接戰時也十分保守,至使炒花部數次逃脫,竟然從城東殺到城南,又從城南繞回城北,最後逃回了懷柔一帶。

乾盛帝肺都氣炸了,大罵這些將領都是飯桶廢物,不過也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再次召開廷議時,親自把太上皇康平帝也請來旁聽。

不到萬不得已,乾盛帝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實在是情況已經十萬火急了,炒花部的流躥劫掠儘管讓大晉丟盡了面子,但只是疥癬之疾,真正要命的卻是密雲和遼東。

林丹汗出兵兩萬,已經擊敗了密衛後衛,如今正猛攻密雲縣城,密雲中衛岌岌可危。

而這兩天遼東也送來了急報,努爾哈赤這反骨仔竟然發檄正式討伐大晉,檄文洋洋灑灑歷數對大晉的“七大恨”,不僅罵了太上皇康平帝,還罵了太宗和太祖,倒是沒罵乾盛帝,估計是乾盛帝登基還不滿四年,沒來得及做出讓努兒哈赤“恨”的事。

不過,這對乾盛帝來講,似乎是另一種的羞辱!

且說努爾哈赤發完聲討檄文後,立即便發兵攻打大晉的遼東都司,氣勢如虹,短短十幾日便佔領了撫順城以東的數十堡壘,而當訊息送到乾盛帝的案頭時,撫順城也淪陷了,努爾哈赤的大軍直逼遼陽和瀋陽。

遼東的形勢急轉直下,林丹汗又發兵南下,兵鋒只距京城數百里之遙,最要命的是京軍消極懈殆,毫無戰意,一著不慎,只怕真就要陰溝翻船了。

乾盛帝自然明白京軍消極懈殆的真正原因,心中既驚且怒,但形勢危急,人在屋簷下,連皇帝也不得不低頭啊,誰讓他上面還有個太上皇?

沒辦法,只能打掉門牙往肚子裡吞了,已經很久沒有向太上皇請示的乾盛帝難得放下了身段,親自來到了西苑,父子二人密聊了個把時辰,當時沒外人在場,自然不知父子二人聊了些什麼。

當天下午,乾盛帝在武德殿舉行了廷議,差不多一年沒出現在公眾視線的太上皇也到場參加了,瞬時引來了萬眾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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