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實在是放心不下,三兩口扒完飯,把碗往許渾手裡一擱:“幫我把碗洗了,我過去看看!”

許渾撇了撇嘴角,不是很想接這活,但是……

官大一級尚且能壓死人,李睿官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級,把他壓得跟個原子那麼扁都不成問題。對自己目前的身材十分滿意,並不是很想去嘗試一個人被官威壓成紙片那麼扁是個什麼滋味的他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放下手中還剩下半盆的飯,跑去幫李睿洗碗。

回來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發現,盆裡的飯食少了一半……

現在大家知道他為什麼不樂意接這活了吧?

接了就吃不飽了!

李睿快步走進林子裡,好一通尋找,頗費了一些力氣,總算找到了羊繡。

她蜷縮在一棵二人合抱粗的大樹後面,懷裡緊緊抱著羊峻留下的那把劍,肩膀在劇烈聳動著,發出壓抑的哭聲。

那哭聲讓人聽著都心都一陣陣揪痛。

李睿聽著也是鼻子發酸,險些也跟著落淚了。他站在原地沒動,等了好久,等到哭聲停止了他才走過去,低聲叫:“羊繡……”

羊繡抬起頭來望向他。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了。

李睿想安慰她幾句,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怎麼安慰呢?她自幼父母雙亡,與兄長相依為命,靠著羊忱、羊權撫養才長大成人,結果短短几個月內,羊權、羊忱、羊峻這三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先後戰死了,那種悲痛根本就無法用筆墨來形容,就算是張儀、蘇秦,面對悲痛欲絕的她,恐怕也只能選擇沉默了。

最終,他只擠出四個字:“節哀順變。”

羊繡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那把劍,如同溺水的人抱住一段小小的浮木。

李睿受不了這種悲傷的氣氛,坐到她身邊,說:“想哭就繼續哭吧,我幫你看著,不會讓人看見你哭的。”

羊繡聲音有些嘶啞:“我也想走了。”

李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也想走了?去哪?”

羊繡說:“去找我哥哥,還有家主……我的親人全都不在了,我活著也沒意思了。”

李睿嚇得跳起來,連說帶比劃的:“你……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你才十幾歲,大好年華才開了個頭,後面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怎麼能自暴自棄?”

羊繡二目無神:“我才十幾歲嗎?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已經走過了百年風霜,歷盡了人間坎坷辛苦、世態炎涼呢?十年前我爹孃就不在了,是家主和二叔把我和哥哥撫養長大。現在家主、二叔、哥哥,全都不在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她那悲傷中帶著平靜的語氣讓李睿心驚肉跳,脫口而出:“你得替他們報仇啊!不然他們不就白死了?”

羊繡苦笑:“軍人戰死沙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如果因此而尋仇,不佔理的。”

李睿說:“可你哥哥不是戰死沙場,他是被何倫那個狗賊害死的!你就真的甘心看著那個狗賊踩著你哥哥的屍骸從胡人那裡得來榮華富貴,逍遙快活一輩子?”

這話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的扎入羊繡的心口,那顆已經因為極度悲痛而變得麻木的心為之劇痛起來。她握緊劍柄,紅著眼睛一字字的說:“何、倫!這個狗賊在哪裡?”

李睿說:“他在洛陽呢……你可千萬別打孤身一人潛入洛陽的主意啊,那裡有胡人二十萬大軍,你這樣做跟找死沒有任何區別的!”

羊繡打的還真就是這樣的主意,聞言她問:“那我應該怎麼做?”

李睿說:“這事得從長計議。你手頭上不是還有不少錢財嗎?如今中原遍地都是流民,你可以出錢從他們中間招募青壯加以訓練,組成一支軍隊。以後我們肯定還要不斷跟胡人爆發戰爭的,有這支軍隊在手,你還怕沒有向胡人復仇的機會?”

羊繡覺得他說的有一點道理……她來南陽的時候確實帶了不少錢。其實當初北宮靜請她幫忙護送諸葛慧南下荊州的時候,羊忱、羊峻就已經預感到洛陽可能守不住了,所以打包了很多金銀財寶給她帶上,說是讓她路上花費。這些金銀珠寶加起來價值數億錢,真的是一筆恐怖的財富,要知道東漢時期漢廷讓南匈奴舉族替自己戍邊抵擋北匈奴的進攻,一年給南匈奴的報酬也不過是一億零九十萬錢而已,她手頭上這筆財富,已經是當初南匈奴幾年的服酬了。拿著這筆錢去招兵買馬,拉起幾千上萬大軍那不是輕鬆加愉快的事情?

她皺著眉頭說:“可是我不會訓練軍隊啊!就算招到了人,不會訓練也沒用的!”

李睿說:“你不會,可少將軍會啊,請她幫你訓練不就行了?”

羊繡恍然:哎,她怎麼把這個給忘了?她確實不擅長練兵,但北宮靜擅長啊!而且還是非常擅長!她只要出錢招募一萬幾千青壯交給北宮靜請她幫自己訓練,不出幾年便能做到令行禁止、進退有據了,有這樣一支軍隊有手,還怕沒機會找胡人、找何倫報仇?

想到這裡,她那雙原本黯淡的眼睛重新燃起了一團火焰,霍地起身,說:“我這就回南陽,拿錢去招兵買馬!”

李睿見她重新燃起了鬥志,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

在這個混亂而黑暗的年代,人必須要有個心靈支撐才能堅持下去,這個支撐是驅逐胡虜光復河山的大愛也好,家破人亡的大恨也罷,總得有,否則是真的撐不下去的。有大愛的人畢竟是太少了,至少羊繡是不大可能有的,這跟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有關。她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一切以家族的生存和發展為第一優先,別的可以暫且先放在一邊,這種教育形成的觀念可謂根深蒂固,一時間是扭轉不過來的,所以也就別指望她能夠以驅逐胡虜光復河山為己任,以此支撐著自己走下去了。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家破人亡的恨去支撐她繼續走下去,她跟羊峻、羊忱他們的感情那麼深,現在這些親人全死在胡人手裡了,她不可能不想報仇!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他說:“這事得跟少將軍好好商量一下。”

羊繡點頭:“我知道。”擦掉臉上的淚痕慢慢站了起來,拍掉衣服上的泥土樹葉,對李睿說:“我感覺好多了,我們回去吧。”

李睿還不放心:“真的沒事了?”

羊繡說:“沒事了。”說著朝著林子外大步走去,走得那叫一個快。

李睿趕緊跟上,同時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耶”。

看樣子他還是挺會安慰人的嘛,這不,三言兩語就把羊繡給哄好了,他真的是太聰明瞭!

他的努力果然得到了北宮靜的肯定,看到羊繡大步流星的走了回來,也不哭了,北宮靜不禁朝李睿投來讚賞的目光,然後拉著羊繡的手說:“羊繡,以後可不要一聲不響的走開了,我會擔心的。”

羊繡嗯了一聲,說:“我以後不會了。對了,靜靜,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北宮靜說:“你說,我一定會全力幫你。”

羊繡說:“我想請你幫我訓練一支軍隊。”

北宮靜一怔:“訓練一支軍隊?你訓練軍隊幹嘛?”

羊繡咬牙說:“報仇!我哥,我伯伯,還有家主,全都死在胡人手裡,我必須替他們報仇!我手裡有錢,可以從流民中招募大量青壯,並且為他們置辦精良的武器裝備,但我不會練兵,靜靜,你能不能幫幫我?”

北宮靜展顏一笑,說:“當然可以。等我病好了,我和你一起去挑選兵員,置辦裝備,再手把手的教你怎麼訓練、指揮他們,不出三年,定能幫你練出一支所向無敵的鐵軍!”

羊繡感激的說:“謝謝你,靜靜!”

北宮靜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小臉:“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們可是親如姐妹的好朋友,你跟自己的好朋友這麼客氣,是不是太見外了?”

羊繡說:“我……”

北宮靜打斷:“好啦,不用說了,你先去找個地方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去魯陽,與大軍會合,然後回南陽,為招兵買馬的事宜作準備!”

羊繡很乾脆的答應下來,抱著那把長劍找地方休息去了。

等羊繡走了之後,一直沒說話的諸葛慧望向李睿:“這是你給她出的餿主意吧?”

李睿老老實實的說:“是的。”

北宮靜嘆氣:“你可真是出了個餿得不能再餿的主意啊!她性格衝動,閱歷又少,武藝又高強,這三條加一塊已經夠要命的了。現在更是滿腔仇恨,你讓她自己組建一支軍隊去向胡人復仇,那不是把她往刀山火海里推嗎?”

諸葛慧皺著眉頭說:“兵法有云:‘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戰場有多殘酷你是知道的,讓一個滿腔仇恨,看到胡人就兩眼發紅的人帶著一支軍隊上戰場,你是怎麼想的?嫌她死得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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