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難民只知道北宮純在新城跟匈奴人打得很兇,卻沒有人知道他最後怎麼樣了,大多數人甚至都不知道新城之戰結束了沒有。這讓李睿有些焦慮,眉頭一直緊擰在,為北宮純擔心。

他是真的怕這位無敵猛將逃不過歷史的宿命。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幾個月來北宮純一直拿他當徒弟看,將一生所學傾囊相授,相處得久了自然也就有感情了。如果北宮純真有什麼不測,不說北宮靜和諸葛慧,他自己都怕是要忍不住哭出來。

許渾也是憂心忡忡:“大將軍不會有事吧?”

李睿抿著嘴唇說:“他武藝那麼高強,而且身經百戰,一定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他們還是一個個心神不靈。

在他們渡過沙河的時候,前方煙塵四起,一隊胡人騎兵朝著這邊殺了過來。這應該是一支石勒撒出去四處抄掠的騎兵分隊,有兩三百人左右,他們平日裡閒著沒事就滿世界亂竄,尋找著晉軍防線的漏洞然後鑽進去狠狠地炒殺搶掠一波,試圖以此來激怒晉軍,逼晉軍主動離開堅固的城池營壘跟他們決戰。

————晉軍的主力無非就是一萬禁軍加三千荊州老兵、兩千烏桓突騎、兩千秦騎,一共一萬七千人,外加一萬五千潁川、襄城豪強組織起來的武裝和七千南陽豪強的軍隊,總兵力四萬人左右,防線卻連綿百里,這注定晉軍點多兵少,每一座城池、營壘能放的兵力都不多。襄城作為防線軸心,兵力是最多的,但也不過才五千人,其他地方就更少了,像陽灈總共才一千五百人。放以前,石勒是想都不用想,直接莽過去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啃,一個個的敲碎晉軍的烏龜殼。可是潁陽之戰給羯胡大軍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他們都患上了攻城恐懼症。在陽潁,他們三萬人圍攻一個只有七百人防守的小城,打了差不多一個月,死了好幾千人,硬是啃不下來,這讓他們都深深的意識到,晉軍守城不是一般的厲害,沒事還是別玩攻城了,不然容易把小命都搭進去。

攻城他們不擅長,但野戰卻是他們的強項啊!只要將晉軍主力引出來野戰,他們就有辦法將其殲滅掉。這段時間石勒一直在為如何激晉軍離開堅固的防線跟自己野戰而傷腦筋,他派出了許多遊騎部隊四處燒殺搶掠,試圖以此來激怒司馬範,逼他跟自己決戰。只是這個計劃進展得並不順利,司馬範給每座城市都配備了一支規模不大但異常驍銳的騎兵部隊,這支騎兵部隊跟他們一樣善騎善射,但似乎更喜歡排著整齊的佇列單手夾著長柔或者平持一種單面開刃的長劍向他們猛衝過來,以迅猛的衝鋒將他們沖垮,然後用手中製作精良的武器展開一場血腥的屠戮。不少僥倖撿回一條命的老兵和軍官都說這些晉軍騎兵比王浚麾下的段部鮮卑突騎還要兇猛,哪怕他們擁有兩三倍的兵力優勢,也往往會被對方一舉沖垮!

所以這段時間他們基本上都處於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中,鬱悶無比。

冷不丁的發現有一支晉軍騎兵正在渡河,這支正在尋找著劫掠目標的遊騎部隊兩眼放光,他們的指揮官心裡更是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爺今天也要玩一把半渡而擊之!不是隻有你們漢人才會兵法的!

於是,他趁著晉軍只有半數人馬渡河,還有一半多的人馬留在對岸未過來之機,率領麾下兩三百名騎兵嚎叫著衝了上來。

按照往常的劇本,正在渡河中的晉軍驟然遭到敵方騎兵襲擊,應該陣腳大亂,四散逃竄,然後被他們像射兔子一樣一個個輕鬆射翻,晉軍將領在無能狂怒和極度恐懼中被他們砍掉腦袋……可惜,這次晉軍並不打算按著他們的劇本來。

新城那邊情況不明,北宮純生死未卜,李睿憂心忡忡,本身就憋了一肚子火,現在看到一幫裝備簡陋的胡人遊騎蹦出來要跟自己玩什麼半渡而擊之,李睿簡直要氣笑了。他沒有半句廢話,直接拔出單刃劍,怒吼一聲:“跟我上!”帶著那幾十號親兵以猛虎下山之勢衝向來襲的遊騎。烏桓突騎原本有些慌亂的,可看到他們的將軍眼都不帶眨的便衝了上去,一個個迅速鎮定下來,排成七十乘三的橫隊向這些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遊騎發動了衝鋒!

對岸的烏桓騎兵看到有情況,連船都不坐了,紛紛縱馬躍入河中,騎馬涉水朝這邊狂奔,說什麼也要趕上這場戰鬥!

羯胡騎兵直接傻眼了……

戰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試圖半渡而擊之的羯胡遊騎慘遭暴擊,一場短暫而慘烈的廝殺下來,他們迎下了一百六十多具屍體逃之夭夭了,而晉軍死傷不過二十餘人。這場戰鬥在讓李睿稍稍消了一點氣的同時也再一次證明,羯胡騎兵那種以騎射為主的戰術面對身披重甲如同飛馳的鐵牆一樣猛撞過來的晉軍衝擊騎兵,別說取勝,就連給對方造成有效殺傷都是萬分艱難的事情。

在幾百年前,漢軍就是靠著突騎戰術一次次大敗匈奴,將他們打得分崩離析。現在拜李睿所賜,晉軍一口氣點出了雙馬鐙、馬刺、馬蹄鐵等等這幾項不起眼,但是卻可以讓騎兵戰鬥力突飛猛進的小玩意兒,同時靠著北宮純的幫助將這幾千名原本就擅長衝擊的烏桓突騎訓練成了一支可以在飛馳中維持緊密隊形的、真正能夠做到收放自如的精銳,這算是衝擊騎兵版本了,而羯胡騎兵卻依舊保持零號機模式……

不死才是怪事!

親手砍翻了幾個雜胡後,李睿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他發現揍雜胡這種事情其實還蠻解壓的,在心情很糟糕的時候狠狠在揍雜胡一頓,心中的不快、煩悶馬上就消失了,還能搶到不少戰利品……嗯,以後這種事情得多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揍雜胡得了!

再清點一下戰利品,他的心情就更愉快了:此戰共計繳獲戰馬一百二十匹,各種雜七雜八的武器裝備一堆。當然,這些雜胡的武器裝備質量真不怎麼樣,李睿不大看得上,隨手就賞給了騎兵們,大傢伙失挑著擔我牽著馬,開開心心的往襄城趕。

此時的襄城可謂戰雲密佈,司馬範親率三千荊州老兵和三千禁軍駐紮在此,而石勒也親率一萬五千步騎軍陳兵於襄城城下,與司馬範對峙。不過由於司馬範慫得很徹底,將當初老祖宗對陣諸葛丞相的法子搬了出來,任你百般投釁,我自巋然不動,一門心思縮在城裡當烏龜,這場整個北方都十分關注的大戰始終沒打起來。石勒和司馬範這對仇深似海的死對頭每天就隔著一箭之地互相呲牙,大眼瞪小眼,互相向對方致予含媽量極高的問候,但就是不動手。而在從昆陽到陽濯這廣闊的戰場上,雙方小股騎兵之間、斥侯之間的交戰就沒停過,而在騎兵交戰這方面,晉軍是佔有不小優勢的,司馬範將兩千烏桓突騎和一千秦騎分散配置到這道防線的每一個縣城裡,每個縣城視其重要程度而配置相對應的騎兵規模,少則一個旅隊,多則一個團,這些剽悍的騎兵在當地豪強的支援下四面出擊,不斷截殺同樣分成小股滿世界燒殺搶掠的羯胡騎兵,一次次將他們揍得大敗。

石勒現在也有點兒頭疼,司馬範這貨慫得實在太徹底了,任他怎麼挑釁,說不動就不動,同時又把城池堡壘修得十分堅固,他缺乏大型攻城器械,一時之間還真拿司馬範沒轍!

所以他也只能在襄城城下衝司馬範幹呲牙。

襄城這座城市其實並不好打,它依山傍水,背靠著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山峰,這些山峰連綿四十餘里;沙河和北汝河在此交匯,將好好的平原給切割得支離破碎,而這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平原裡還有著大量坑死人不償命的溼地,簡直就是大兵團的噩夢。石勒攻打襄城的時候正好趕上了隆冬季節,河面結冰,溼地凍得跟塊鐵板一樣,對於騎兵來說極其有利,再加上襄城守軍兵力單薄,將領能力也不強,這才花了差不多兩個月便打下來了。可現在這些有利條件一個都不具備,反倒是不利的條件一大堆,比如說軍中糧草缺乏,將士疲憊等等。現在他別說攻打襄城,連維持對襄城的包圍都很難,整個包圍圈只能用“四面漏風”來形容。

這倒是方便了李睿,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帶著他這一隊人馬進入了襄城。

司馬範早就在城門甬道中等著了,看到李睿便上前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然後露出失望的神色,嘆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嘆得李睿格外的不爽,叫:“你什麼意思呀?是不是看著我全須全尾的回來,很失望?”

司馬範說:“嗯。”

李睿:“……”

司馬範補充:“還真是好人不長命,王八活萬年!”

李睿恨得牙癢癢的,很想拔出自己的單刃劍把他捅個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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