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睿那張牙舞爪的樣子,北宮靜在疲憊之餘也有點無奈……

打從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之後,這傢伙的態度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以前在他眼裡,她是所向無敵、堅不可催的少將軍,現在則變成了柔弱不堪、風吹便倒的小公主!別說帶騎兵跑幾十里路這種頗有難度的事情,哪怕她多走幾步,這傢伙都會急眼!

她說:“李睿,我還沒弱到這種地步……從昆陽到襄城也不過五六十里路,對我來說跟散步差不多。”

李睿繃著臉說:“那是以前!你以為自己還像以前那樣,帶兵在荒野之中轉戰半個月都跟沒事一樣啊?現在你的身體……”

北宮靜打斷:“我的身體沒你想的那麼差。”說著在侍從的幫助下翻身下馬,來到司馬範和司馬詮面前半跪行禮:“拜見太子殿下,拜見王爺!”

司馬範還沒有開口,司馬詮已經搶先一步上前扶起北宮靜,臉上帶著欣喜,說:“少將軍戎裝在身,不必多禮……一路遠來,辛苦了,身體可吃得消?”

北宮靜笑笑,說:“我謝太子殿下關心,還吃得消。”

司馬詮說:“少將軍乃我大晉的鎮國柱石,架海金梁,請一定要保重好身體,萬萬不可讓自己過於勞累!”

李睿重重一哼,心裡說:“還算這個兔崽子有良心,知道要關心人!”

雙方寒喧幾句,司馬範便叫來一員將領讓他帶這支規模有點兒嚇人的騎兵部隊去挑最好的營房安置,自己則帶著北宮靜以及她麾下一眾將領進入中軍帳。

直到現在,李睿才發現不光北宮靜來了,羊繡、諸葛慧、張宣、達奚焰、李烈等等也到了,稱得上是精英雲集。他不免有些驚愕,問北宮靜:“你把這麼多將領都帶過來幹嘛?不是讓你們在昆陽休整的嗎?”

北宮靜說:“我倒是想在昆陽好好休整一下,奈何這形勢不讓啊。”

李睿有種大事不好房子要倒的感覺:“怎麼了?哪裡又出事了?”

北宮靜說:“昨天江州刺使派人前來求援,說王如、杜弢大軍已經將拔掉了豫章城外圍最後一座堡壘,將豫章城團團圍住了。豫章城中兵不過萬,且大多都是不習戰陣的新兵,形勢極其危急,懇求襄陽王馬上發兵救援,否則豫章必失。同樣也是在昨天,羌昱派人來報說新野遭到一股叛軍襲擊,被他給打退了……”

江州其實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州,成立於元康元年。當時朝廷可能是覺得荊、揚二州實在太過龐大了,治理多有不便,所以分揚州之豫章郡、鄱陽郡、廬陵郡、臨川郡、南康郡、建安郡、晉安郡,荊州之武昌郡、桂陽郡、安成郡等十郡為江州,治豫章————哦,所謂的豫章,就是今天的南昌。這個郡的疆域橫跨湖北、江西、廣西、福建四省,主體在江西。

又是一個龐然大物。

跟此時南方大多數地方一樣,江州也是地廣人稀,別說那連綿的山區了,就連鄱陽湖平原都還沒怎麼開發。在那窮山惡水中,生活著一股股極為剽悍的山民,他們披髮紋身,茹毛飲血,擅長使用毒箭,被稱為“山越”。這些剽悍的山民與中原王朝的對抗十分激烈,叛亂極為頻繁,兩漢搞不定他們,東吳搞不定他們,西晉更搞不定他們。如今天下大亂,那些兇猛的越人一個個都跳起來造大反了,江州境內烽火四起,亂得不可開交。

當然,西晉成立江州並不是為了方便那些越人造反的,他們弄出江州,是為了制衡荊、揚二州。在荊、揚二州,江東士族的勢力十分強大,一個不留神就整出第二個東吳來,這誰吃得消?而成立江州,便在荊、揚二州之間鍥入了一顆釘子,只要江州刺使願意,分分鐘可以斷絕荊揚二州之間的水上聯絡,荊揚二州往來的公務書信,江州刺使可以隨心所欲的檢視,只要把江州抓在手中,就不怕江東再冒出一個東吳來。

這一手無疑是比較高明的。不過西晉似乎忘記了,他們建立江州固然是有利於制衡荊揚二州,但同樣的,也為野心家提供了一個溫床。後來攻破建康讓司馬睿憂憤而死的王敦,造反前的職位就是江州刺使。在王敦之後,江州簡直就成了造反家的窩,自東晉到南陳,一位位造反家在這裡豎起反旗,順流而下威脅建康,讓南朝不得安生。司馬炎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後悔設立了這麼一個州?

說句題外話:那個首開紀錄攻破建康、為後面的造反者提供了一個絕佳造反樣板的王敦,真不是個東西。這貨在祖逖面前乖得跟個孫子一樣,祖逖得知他有不臣之心後勃然大怒,聲色俱厲的對著他的使者直呼他的小名,揚言要他老實點,不然自己就要帶幾千兵去教他做人了。被祖逖這樣罵法,他也屁都不敢放一個,乖乖把爪子縮了回去。當時不少人還以為他是個慫貨,不足為慮,結果做夢都沒想到祖逖321年去世,他322年便起兵,對著那幫嘲笑過他的人重拳出擊了。直到他兵臨建康城下,大家才驚恐的發現,這傢伙是慫貨沒錯,但人家只是在祖逖面前才會慫,對上他們?那簡直就是一拳一個小朋友,不要太輕鬆。

而唯一能夠壓制王敦讓他認慫的祖逖,已經讓他們這幫外戰無方內鬥有術蠢豬給活活氣死了。

現在的江州還遠沒有十多年後讓建康寢食不安那麼威風,相反,現在它苦逼得很。現任江州刺使華軼是天子司馬熾任命的,對天子自然十分忠心,可好死不死的,現任荊州刺使王澄和現任揚州刺使王敦,以及正在建康城中跟江東士族打成一片的王導,對天子那是半點忠心都欠奉。這就好比已經被共諜滲透成篩子了的軍統裡來了個對校長忠心耿耿的、真正的軍統,能有好果子吃那才叫見鬼了。現在王如、杜弢這兩個大魔頭全都來打他,他多次派人前往建康求救,建康那邊都十分敷衍,找盡各種理由硬拖著不發兵救援,碰的壁多了,華軼也就明白了,江東那幫混蛋都盼著他死,好一口把江州給吞了呢!

實在沒轍了,只好冒險派人翻越桐柏山前往南陽向司馬範求救。他諗事馬範也是忠於天子的,肯定會出兵救他。

得知江州危急,而王如那貨又派兵襲擊新野後,司馬範大怒:“王如、杜弢這兩個賊子,已經吃了教訓還敢四處作亂,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不把他們滅了,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李睿也很不爽:“王如那孫子還真是煩人,幾個月前被我們打得跟狗一樣,才幾個月啊,又覺得自己不含糊了,我非削他不可!”

北宮靜看了他一眼,說:“你想削他也得先把石勒給解決了再說吧?北面有石勒幾萬大軍虎視眈眈,你敢放手去對付王、杜叛軍?”

李睿窒了窒,咬牙說:“石勒這貨更煩人,有機會也得狠狠地削他!”

北宮靜說:“想削石勒以後有的是機會,當務之急就是趕緊結束這種兩線作戰的窘境,騰出手來支援江州。王爺,目前戰況如何?”

司馬範說:“目前我軍與羯胡大軍依舊在對峙中,我軍一萬禁軍加三千荊州老兵外加四千騎兵,再加上豪強私兵,總兵力近四萬人,維持著連綿百里的防線,皆堅守不出,羯胡由於缺乏攻城器械,遲遲不敢攻城,只敢派出小股遊騎四處燒殺搶掠,但大多被我分散部署到各城池的突騎給截殺,無法突破我軍防線。”

北宮靜說:“王爺用兵當真滴水不漏,頗有宣皇帝之風啊。”

司馬範不大好意思的說:“少將軍快別誇了,我這不是打不過石勒,才不得不堅守不出麼!我要是有少將軍這樣的軍事才華,早就跟他決一死戰,殺他個血流成河了!”

北宮靜笑笑,說:“只要能取勝並且儲存實力,堅守不出與敵軍消耗,把敵軍耗走,也不失為良策,不一定非得硬碰硬殺得血流成河才叫勝利。”手指在桌面輕輕叩擊幾下,沉吟片刻,說:“依我看,石勒很快就要退兵了。”

司馬範詫異:“為何?他現在人強馬壯,銳不可當,正千方百計要將我軍一舉殲滅呢,為何要退兵?”

北宮靜說:“他沒糧食了。去年豫州鬧蝗災,蝗蟲鋪天蓋地,把牲畜的毛髮都啃光了,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田原荒蕪,他再怎麼榨也沒辦法在豫州榨出多少糧食來供養他那支規模龐大的大軍。換作以前他還可以從河北運糧過來,但現在洛陽淪陷,北方成了胡人的天下,他們該想想如何瓜分戰利品了。別人不好說,王彌是絕對不願意看到石勒在中原發展壯大的,搞不好要給石勒搗亂,有王彌在後面虎視眈眈,石勒膽敢繼續跟我軍對峙下去,那死的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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