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讓他晃得眼花,擰起眉頭叫:“你別晃來晃去了,晃得我眼都花啦!”

司馬範說:“我想親自去一趟梁縣!”

李睿直翻白眼:“你去梁縣幹嘛?他要是有什麼不測,你去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他要是平安無事,你不去他也不會少一根汗毛,何必多此一舉!”

司馬範有點惱了:“他是我堂弟,是我叔父的長子!如今他生死未卜,我心中不安,去梁縣看看怎麼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冷血!”

李睿說:“不是我冷血,我只是不喜歡作無用功!你與其去牽掛長沙王,還不如多想想臨淮王……別忘了,胡人的兵鋒已經抵達彭城,離他的封國不遠了!”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司馬範頓時就變了面色……

是啊,在寧平城大戰結束之後,胡人就像脫了韁的野狗一樣在北中國狂飆,四處攻城掠地,兵鋒所到之處,一座座名城化為廢墟,許多堅固的城池在僅僅幾名胡人騎兵的恐嚇之下乖乖開城投降,整個北方已經找不到一個安全的角落了。徐州乃是兵家必爭之地,胡人只怕早就盯上這裡了,可守徐州的卻是一頭蠢豬!

在餓狼橫行之際將羊圈交給一頭豬來守,後果如何用膝蓋都想得到。

那頭蠢豬出身還不同尋常。他姓裴名盾,乃是典型的世家子弟,出身於河東裴氏,祖上幾代都是高官,他本人更是官至徐州刺史,算是封疆大吏了。只可惜他德不配位,才能十分尋常,甚至可以說是庸平,在任上推行嚴苛的律法,治下百姓有犯法者不問情節輕重一律處死,弄得老百姓怨聲載道。這麼一號人要是守得住徐州,那才叫見了鬼了!

彭城距離臨淮國不過兩百里的路程,而且是一馬平川,無險可依。以胡人對司馬家那種斬盡殺絕的作風來看,一旦彭城失守,下一個肯定就該臨淮國倒黴了,司馬鮮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臨淮國又是典型的小國寡民,連郡國兵都沒幾個,如何抵擋得住!

司馬碩陷在洛陽那個地獄裡,大機率是沒了,要是司馬鮮也死於胡人之手,長沙王一脈就要絕嗣了!

絕嗣,多可怕的字眼!

司馬範問:“那我應該如何是好?”

李睿瞪大眼睛:“想辦法啊!要麼派人送信過去讓那小屁孩趕緊逃,有多遠逃多遠,要麼選派一名心腹將領帶一隊精兵過去支援他啊,這還用教嗎!?”

司馬範有些尷尬:“我……我麾下沒啥能獨當一面的將領。”

李睿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一萬多禁軍裡都挑不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

司馬範越發的尷尬:“在禁軍裡挑出獨當一面的將領當然沒問題,只是我放心不下……這年頭的人啥都缺,唯獨不缺野心,我勉強能夠鎮住他們,但我堂弟就不好說了!”

李睿頓時也無語了。

司馬範說得沒錯,這年頭的人啥都缺,唯獨不缺野心。在這兵荒馬亂的時期,所有人內心對權力的嚮往、渴往,都像大雨過後的荒草一樣瘋長,根本就不受控制,只要是手頭上稍稍有一點資本的,都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搏一把————就算他們不想跳出來,追隨他們的小弟也會逼著他們走上這條路。他們不想走上這條路,可手下的人想啊!臨淮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假假的也是有十一個縣的版圖,一萬戶人口,也算是一份基業了。權力是最容易讓人迷失的東西,那些禁軍將領在司馬範面前可能還挺老實,但真將他們扔到千里之外的臨淮國去,讓他們長期掌握兵權,說一不二,他們十有八九會生出不軌之心,弄死司馬鮮然後自立為王!

真別以為禁軍都是忠誠的,他們倒戈的時候多了去了,當年長沙王司馬乂在洛陽與叛軍鏖戰數個月,叛軍眼見取勝無望,都打算跑路了,結果一些自認為必敗無疑的禁軍將領生怕城破後自己牽連,暗中勾結司馬越發動政變,一舉將司馬乂拿下,最後將他交給了惡魔張方!

在長沙王這麼厲害的人物手下都敢起二心,讓他們去保護一個十幾歲的小孩的封地,那跟請獅子去守羊圈有什麼區別?

李睿極度無語,說:“我真是服了你們了,你們司馬家乾的都是些什麼爛事啊,把天下弄得大亂不說連人心也給弄亂了!現在好了,嚐到苦頭了吧?”

司馬範有氣無力的說:“你有時間罵我,還不如趕緊幫我出出主意!我六叔就這麼兩個兒子,大的很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小的再有事的話,我就真不不知道死後怎麼面對他了!”

李睿說:“我也沒啥辦法,你去跟少將軍商量吧,她麾下猛將頗多,那些將領都頗為忠誠,沒準她能幫你提供一個可以獨當一面又比較可靠的人選。”

司馬範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給北宮靜去了一封信,將臨淮國那邊的情況詳細的說了,請她幫忙推薦一個既能獨當一面又可靠的將領。

三天後,北宮靜親自率領兩千七百騎兵,抵達了襄城。

她並沒有像李睿那樣選擇偷偷摸摸的進城,而是大張旗鼓的行進,當著胡人大軍的面進城。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石勒的眼睛,他帶著一隊人馬趕過來一看,頓時傻眼了:

正當著近兩萬胡人騎兵的面從容入城的,是一支鐵甲重騎兵,其中人馬俱披重甲的具裝重騎便多達一千人,還有一千五百名人披鐵甲馬披布甲的半具裝重騎,遠遠望去,儼然一片鋼鐵海洋正在緩緩湧動,那陣容,看得他一陣膽寒。他訥訥的說:“這……這晉軍不是已經精銳盡喪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鐵甲騎兵?”

孔萇有點憂鬱:“這晉國的家底未免也太厚了吧,都已經亡國了,還能拉出這麼多鐵甲重騎兵,還讓不讓人活了!”

癯安嘀咕:“這也太不公平了!”

這支規模相當恐怖的鐵甲騎兵讓自石勒以下的胡人將領都陷入了恐慌和沮喪之中。在宜陽,在鐵門關,他們可是領教過晉軍具裝重騎的厲害的,尤其是在鐵門關,區區八百具裝重騎便如小刀切黃油一樣切開了幾萬胡人大包組成的包圍圈,將他們衝得四下潰散。現在倒好,人家一口氣拉了這麼多過來,這擺明就是不打算過日子了,要跟他們死磕到底了!

張賓面有憂色,對石勒說:“大將軍,這段時間以來晉人一直將騎兵分散使用,志在保土,雖說那些騎兵確實戰力強悍,但由於太過分散,並未對我軍造成太大威脅。如今他們一反常態,調集這麼多鐵甲重騎兵,只怕是想與我軍決戰了!”

石勒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冷哼:“決戰?我不怕跟他們決戰,就怕他們繼續當縮頭烏龜,縮在堅城硬寨內死活都不肯出來與我一決高下!”

張賓說:“大將軍勇武過人,又足智多謀,自然不懼晉軍。只是現在晉失其鹿,群雄共逐之,大將軍若在這裡損失過大,只怕對大業不利!”

他壓低聲音說:“我們要斷糧了!晉軍此時調集這麼多精銳騎兵,只怕是知道我軍的窘境,倘若他們繼續堅守不出,拖得三五日,待到我軍徹底斷糧、軍心支援之際再殺出,大將軍該如何應對?”

此言一出,石勒頓時就面色微變。

“斷糧”這兩個字對他而言簡直就是魔咒,這段時間他已經竭盡全力搜刮佔領區,從這片土地榨出盡可能多的糧食來供養他的軍隊了,然而還是不行,他的軍隊依舊是飢一餐飽一頓,傷兵尚未斷氣便被同伴烹食這種駭人的事件時有發生。都還沒斷糧呢就已經亂了手腳,真要是徹底斷了糧,晉軍再乘勢發動反擊,那他不死定了?

一時間,他的面色陰晴不定。雖然很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他搞不定司馬範這個愛當縮頭烏龜的傢伙,至少這一次搞不定。

也許,真的應該撤了。

北宮靜的到來在襄城引發了轟動,城中晉軍不管是禁軍還是荊州老兵,看到如此強大的重騎部隊開入城中,都激動得熱淚盈眶,發出震天響的歡呼。李睿卻臉都青了,火燒屁股的跑去迎接北宮靜,見面就叫:“你怎麼親自來了!你病還沒好呢,內傷也沒好徹底,就騎馬趕遠路,你不要命啦!?”

話說得有點兒衝,不過卻挺在理,因為當北宮靜拉起面甲的時候,大家便發現她的面色蒼白得很,也沒有了往日飛揚的神采,有的只是深深的倦意。司馬範嚇了一跳:“少將軍這是怎麼了?”

李睿沒好氣的說:“為了保護你們家那幫混蛋帶著傷病苦戰不休,落下了一身傷病,退到新城下發高燒,差點命都沒了,到現在都還沒好徹底!”

他那一身怨氣簡直要凝為實體了。北宮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先是在宜陽,接著在洛陽,帶領一城孤軍與十幾倍於己的胡人大軍死戰,落下一身的傷病,差點命都沒了,現在傷勢病情也只是稍稍好轉了,又馬上騎著馬帶領騎兵從昆陽一路趕到襄城,看樣子是要繼續上陣跟胡人廝殺了……

真不知道她上輩子到底欠了司馬傢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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