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說,司馬範也有點傻眼了:“糧食……不夠嗎?”

李睿一個勁的揉著太陽穴:“糧食不夠嗎?呼啦一下子來了好幾十萬人,你覺得南陽那點糧食能夠嗎?”

司馬範說:“我記得南陽今年小麥收成還可以,夏粟也種下去了,再過幾個月就能收穫了……”

李睿真的很想一板凳掄死他:“南陽今年的小麥收成是不錯,夏粟也種下去了,但你有沒有認真計算過這些小麥產量如何,夏粟要多久才能收穫?”

司馬範一臉茫然。他從小學習的都是兵法、音樂、武藝、禮儀,讀的也是儒家經典,讓他下田他怕是連麥苗和韭菜都分不清,他能知道這些才有鬼了!

這下李睿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今年南陽小麥播種面積為三十萬畝,每畝產小麥為兩斛……如果沒有大量難民湧入的話,這些小麥是足夠南陽人吃到夏粟收穫了的,可你一下子弄了五十萬難民過來,這些小麥連塞牙縫都不夠了!”

司馬範不理解:“怎麼才種這麼點小麥?小麥做出來的麵食這麼好吃,應該多種才對啊!”

李睿一個勁的翻著白眼。

小麥做出來的麵食是很好吃,他也喜歡吃,而且小麥的產量還比粟高,理應大量種植才對的,然而在這個時代卻需要官府大力鼓勵,老百姓才會不情不願地種一點。沒辦法呀,想將小麥加工成麵食,得有磨盤吧?磨盤的價格可不便宜!有了磨盤把小麥磨成了麥粉之後你得會發酵吧?當然,愛吃無酵餅的話不發酵也無所謂。發酵好了之後還得會醒面、加工成麵點等等,都是精細活,沒學過肯定弄不來的。粟多省事啊,脫殼後直接煮成粟飯,開吃,又方便又好吃,有它,誰願意費那個勁去整什麼小麥!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粟遠比小麥耐旱。俗話說:“只有青山乾死竹,未見田裡旱死粟”,這種古老的糧食作物抗旱能力之強,簡直令人瞠目結舌,哪怕連續一個月滴雨不下,滴水不澆,也依舊旱不死它,這裡頭節約的人工可海了去了。而小麥就沒有這麼耐旱了,在它播種十天之後、越冬之前、返青之時和灌漿期得各澆一次水,麻煩多多。這麼一種既不好吃麻煩還多的作物,老百姓要是喜歡種那才叫見鬼了!

而且現在北方一年兩熟或者兩年三熟模式尚未形成,絕大多數北方地區一年只能種一季糧食,種了小麥就沒法種別的糧食了,不是時間不夠,是地力不夠。這年頭可沒有化肥,給田地補充肥力全靠農民平日裡積累的那點糞肥和草木灰,而小麥對肥力消耗是比較大的,田裡那點可憐的養份都讓它吃光了,再種粟那肯定別指望能有啥好收成了。在這種背景下,南陽能有三十萬畝小麥已經是奇蹟了,司馬範居然還嫌少,還真的是……

何不食肉糜!

李睿都沒心情跟他解釋這些了,有氣無力的說:“你先不管老百姓為什麼不種小麥了,想想接下來日子怎麼過吧!一下子遷入幾十萬人口,南陽那點糧食肯定不夠吃的,而老百姓沒飯吃,那肯定是要造反的,到時候你壓得住?”

司馬範說:“我讓那些老百姓將自己所有的糧食全部運往南陽!”

李睿說:“他們能有多少糧食?就算全運進來也吃不了多久的。”

司馬範說:“我攻佔襄城的時候又繳獲了十五萬斛……”

李睿還是搖頭:“那也不夠。”

司馬範沒轍了:“那你說怎麼辦吧,我總不能派兵將他們攆走吧?”

李睿嘆氣:“只能想辦法從外地買糧了。”

司馬範一拍大腿:“對哦,可以買糧!我攻佔襄城的時候繳獲了大量財物,正好拿這些財物去換糧。”

隨即又擰起了眉頭:“可是我們該從哪裡買糧?河南、河北、山東都沒戲,這些地方一個比一個慘,都餓到要吃人了,而且胡虜橫行,就算買到糧食也會被胡虜搶走的。只有江東還有大量糧食可以出售,只是現在南郡被賊人佔領,江州正在遭受圍攻,長江航道已經被截斷了,我們就算從江東買到糧食也運不過來呀!”

李睿嘆氣:“那就只能對南面用兵,看能不能拿下江陵,確保江州,打通與江東的聯絡了。”

司馬範眼睛一亮:“要打叛軍?這個好,我親自帶兵去打!”

他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北宮純千騎摧破五萬叛軍的壯舉,直接將叛軍跟“戰五渣”劃等號了。他戰不動石勒這種大魔王,要收拾王如那種戰五渣還是輕鬆加愉快的!

李睿說:“那得加緊訓練那八千荊州兵。荊州的氣候與北方截然不同,北方出身的軍士到了荊州很容易感染疫病,打荊州的話還是用荊州兵比較好。”

司馬範點頭:“我知道,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沒有放鬆對他們的訓練。訓練了這麼久,他們也勉強可以用了,雖說不能與涼州軍、禁軍比肩,但是打打叛軍是不成問題的。”

李睿說:“那就好!”

拿出對策後,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李睿,更是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他是一點也不怕在江東買不到糧食,此時的江東可謂富得流油呢,長江三角州土地肥沃,灌溉便利,航運四通八達,淮河兩岸也是人煙稠密,物產豐饒,江東愁的不是沒糧食,而是糧食多到不知道應該怎麼賣!

是的,此時的淮河中下游平原是非常出名的糧食產區,在黃河奪淮入海、徹底改變淮河的小氣候之前,淮河是一條好河流,澆灌著中下游億萬畝糧田,為中下游的老百姓帶來連年豐收。至於淮河為什麼會變成災難之河,這得歸功於挫宋九易回河了,這幫死媽廢物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線,閒著沒事就喜歡掘黃河大壩,讓黃河河道改來改去。遼國騎兵兇猛,咱們打不過,華北平原上無險可守,趕緊挖黃河去淹河北,人為製造出連綿幾百裡的水長城;金人比遼人還要兇猛,把咱屎都給打出來了,趕緊挖黃河在河南製造出水長城,將金人跟自己阻隔開來……拜他們所賜,有宋一代黃河河道改來改去,淹完河北淹河南,淹完河南淹江淮,最後沒得淹了,直接把淮河的河道都經搶了,讓好好的淮河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災難之河。

上下五千年,這麼沒下限的王朝也就北宋一個,西晉在他們面前都得甘拜下風……至少西晉沒試過打不過胡人就放水淹河北的。

黃河奪淮那是近千年之後的事情了,眼下的淮河中下游依舊風平浪靜,年年五穀豐登,為這個國家貢獻著大量物產。坐擁長江三角洲和淮河平原的江東,自然是富得流油,找他們買糧準沒錯的。

至於錢,他們還真不怎麼缺。司馬範在這場大戰中就繳獲了不少財物,這些錢拿出去,夠買不少糧食了。實在不行,他還可以向南陽富人借錢,關係到大夥的吃飯問題,量他們也不敢不借吧?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我那堂弟怎麼樣了?”大方向確定下來了,司馬範也輕鬆了不少,開始聊點別的了。

李睿搖頭:“不知道,我連洛陽城都沒進。”

司馬範的堂弟就是長沙王司馬乂的兒子,司馬碩。司馬乂有兩個兒子,長子司馬碩,次子司馬鮮,都還挺小。司馬乂也著實是了得,以至於他死後,以司馬越、司馬穎、司馬顒為首的這幫早就殺紅了眼的王爺居然都不敢衝他兩個年紀尚小的兒子下手,永絕後患,老老實實的讓長子司馬碩繼任長沙王,次子司馬鮮則被封為臨淮王。換了別個王爺,別說子嗣,只怕祖墳都給你刨了!

司馬碩一直留在襄陽,畢竟背刺弄死了人家父親,司馬越也怕他跑回長沙去拉起幾萬大軍跟自己幹。司馬鮮則被丟到臨淮國去當他的王爺,反正整個臨淮國只有一萬來戶人,一個小屁孩,量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司馬鮮暫時應該沒有危險,司馬範最擔心的就是留在洛陽城裡的司馬碩,在出發前再三拜託李睿一定要把司馬碩救出來,否則他就沒法向死去的叔叔交代。

得知李睿連洛陽城都沒進,在城外與北宮靜會合之後便撤了之後,司馬範心涼了半截,但還是不死心,問:“他有跟著逃出來嗎?”

李睿說:“暫時還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實在太過混亂了,我無從得知他有沒有逃出來……從洛陽逃出來的老百姓主要是撤往梁縣方向,而賈攸不是帶人前往梁縣接應了嗎?你耐心等等吧,如果長沙王逃出來了,而且逃到梁縣了,賈攸肯定會知道的。”

司馬範心神不寧,煩躁的來回踱步,而且越走越快,晃得李睿眼都花了。看得出這位王爺的心已經不在襄城了,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的想長出一雙翅膀飛到梁縣那邊去,看看他的堂弟怎麼樣了。只是眼下敵情嚴重,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走得開,這讓他越發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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