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萇是不折不扣的殺胚,可不會慣著這些奇葩,聞言說:“直接殺了得了!”

石勒有點兒猶豫:“他們可都是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個個都有著不小的能量,就這樣殺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他還想從這些人身上榨出點油水來。

孔萇說:“王衍位列三公,名滿天下,肯定不能為我們所用,更別提那幫宗室王了,直接殺掉一了百了。”

石勒被說服了:“那就全殺了得了!”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胡人士兵衝進來,不顧這些達官顯貴、皇親國戚的哭喊哀求,將他們拖出去一刀一他,盡數斬殺。

輪到王衍了,石勒說:“這可是當朝太尉,當今名士,不要用刀殺他,給他留個全屍吧。”

於是派人推倒一堵牆壁,將這位名士生生壓死。

當然,也有說直接拿板磚拍死的。

到底是用板磚壓死的還是拿板磚拍死的,估計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反正甭管怎麼樣,這位西晉嘴炮王者都跟板磚結下了不解之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離了。

王衍被處死前長嘆:“唉!我們即使不如古人,平時如果不崇尚浮華虛誕,勉力來匡扶天下,也不至於到今天的地步!”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話一點也沒錯。也許,在板磚落下來之前,這位玄學大師終於大徹大悟了:玄學屁用沒有,清談更救不了國家,相反,這種空虛玄幻的東西只會誤國、誤家、誤自身。要是他們這些名士能將琢磨玄學的心思用到治國上,國家又怎會淪落到這個田地,自己又怎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可惜,太晚了。

玄學自漢末興起到現在,已有一百多年了,誰都知道這玩意兒空虛玄幻,屁用沒有,然而,它的生命力卻又旺盛得讓人難以置信。他是在可怕的漢末大瘟疫中誕生的,那場瘟疫橫掃整個神州大地,所到之處橫屍遍野,十室九空,下至鄉野村夫,上至皇室貴胄,都無法逃脫它的絞殺,比如說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名聲何其大,地位何其崇高,然而除去孔融是因為激怒曹操被殺,阮瑀死因不明之外,其餘五人全都是因為感染瘟疫而死。

當災難橫行的時候,迷信就會隨之興起,各種牛鬼蛇神像下過大雨後的荒草一樣瘋狂冒出來,群魔亂舞。鼠疫橫掃羅馬,在奪走無數羅馬人的性命的同時也讓基督教迅速取代了羅馬傳統的多神教,成為羅馬的國教;玄學也一樣,當瘟疫奪走無數人的性命,依舊在這片大地上空盤桓,不肯離去的時候,玄學也應運而生了。玄學也好,基督教也罷,說到底都是快被死亡逼瘋了的人們在尋求心靈的慰藉,幻想著能夠有神明從天而降,將他們從無邊的苦難中解救出來。普通老百姓這樣想情有可原,因為他們除了向神靈祈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可身為國家棟梁的那一撥人也沉迷於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難以自拔,那是要出大事的。從漢末到西晉,一百多年時間裡,玄學之風越來越盛,到西晉的時候已然成為社會風尚,好像一個讀書人不懂點玄學,跟朋友聚一塊不談談玄學,就顯得你是土老帽,到處都要受人鄙視!

當一個國家的棟樑都跑去琢磨玄學,沉迷於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中,對國事漠不關心的時候,這個國家的氣運也就到此為止了。

西晉的名士們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了最可怕的代價,但是玄學並不會隨著他們的慘死而壽終正寢。這股歪風還會繼續刮下去,還會有更多名士靠玄學而揚名天下,從而蹦上歷史舞臺上演一出出令人瞠目結舌的鬧劇,漢民族要用兩百多年的血與淚,無數次鐵與火的洗禮,才能將這個精神毒瘤剜掉,從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裡掙扎出來,重新煥發出原有的剽悍、精幹、務實、豪放。

收拾完那些雜碎後,石勒又撬開司馬越的靈柩,直接一把火燒了這個老烏龜的屍體,骨灰都給揚了。他義正詞嚴的宣稱:“就是這個王八蛋禍亂天下,弄得民不聊生,今天我將他挫骨揚灰,為天下人報仇!”

仗打完了,氣也出了,同時還從被殲滅的晉軍手中繳獲了大量財物、糧食,石勒這一戰算是贏得乾淨利索,贏得徹徹底底了。他在寧平城休整了一天,留下一部分人馬配合君子營那幫文人收攏戰利品,自己則率領一萬輕騎直撲上蔡而去……他可沒有忘記,那裡還有一萬餓得渾身發軟的西晉禁軍等著他收拾。

他從來都沒打算要放禁軍哪怕一兵一卒逃到南陽去!

然而,當他率領大軍殺到上蔡的時候,卻發現此地空空如也,別說一萬禁軍了,連根人毛都找不著。看著寂靜無聲的上蔡城,他不禁有點傻眼了:西晉禁軍呢?我那麼大一坨的西晉禁軍呢?哪去了!?

正自驚疑不定,忽然有人來報:“趙固將軍求見!”

石勒說:“請他過來!”

當看到趙固的時候,石勒著實是嚇了一跳:這哥們身上的盔甲佈滿了刀砍劍劈的痕跡,蓬頭垢面,渾身都是血汙,跟剛從血池裡爬出來的一樣。看到石勒,他撲嗵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末將有負大將軍所託,沒能盯死晉軍禁軍,請大將軍降罪!”

石勒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一身傷是怎麼弄的?”

趙固咬牙說:“是活躍在南陽的那支晉軍!是他們突然殺出,救走了原本已斷糧,寸步難行的一萬禁軍!”

石勒有點驚訝:“南陽地區的禁軍主動過來救這支禁軍?他們來了多少人?”

趙固說:“一千人!”

孔萇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才一千人就把你打成這個鬼樣了?”

夔安說:“我們殲滅了十幾萬晉軍,自己一根毛都沒掉!”

趙固說:“一千比北境突騎還要強悍的鐵甲重騎兵!”

孔萇:“……”

夔安:“……”

石勒:“……”

隱隱有點兒同情這哥們了。

他們可是跟王浚麾下的北境突騎交過好幾次手,次次都讓人家揍得頭破血流,已經不大敢再去河北觸那個私生子的黴頭了。他們擁有三四倍的兵力優勢都能被北境突騎打得屎尿橫飛,這哥們倒好,總共就那一千五百人,撞上了一千比北境突騎還要厲害的鐵甲重騎兵……

這什麼仇什麼怨啊!他能撿回條命來都算是有大能耐了!

憑良心說,趙固對這次任務是很上心的,畢竟是在南陽吃了一場大敗仗,折損了數千人,再加上自己又不是石勒的嫡系,地位難免受到衝擊,這次任務再不漂漂亮亮地完成,就算石勒容得下他,同僚都容不下他了。所以他帶上自己所有的家當,在南陽之戰中倖存下來的八百騎兵,自己的親兵,以及石勒撥給他的五百騎兵,一共一千五百人,一頭撲過去狠狠地咬上了那支正忍受著飢餓的折磨,朝著南陽艱難行進的西晉禁軍。

我們前面說過了,這支西晉禁軍是以步兵為主,沒多少騎兵的。一千五百剽悍勁健的輕騎兵想擊敗一萬多步兵並不容易,但要纏住他們,讓他們寸步難行,那簡直不要太輕鬆。他將這支騎兵分成十股,不斷向禁軍發動襲擾,也不跟禁軍正面交鋒,都是看到落在後面的小部隊就撲上去狠狠咬一口,在對方休息的時候,或者吃飯的時候又撲上去狠狠咬一口,兩天下來,這支禁軍已經讓他們折磨得筋疲力盡,不管是體力還是意志,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只要再給他兩三天時間,他未嘗不能複製北宮純在穰城之戰中的奇蹟,以少打多殲滅這支兵力數倍於己的禁軍。

然而,沒有兩三天時間給他,一天都沒有。

那支禁軍也足夠的頑強,在羯胡騎兵沒完沒了的襲擾之下居然咬著牙邊打邊走,掙扎前行,兩天時間硬生生走了近四十里,從上蔡跑到了灈陽(今天的遂平),這速度,可比在寧平城全軍覆沒的那十幾萬大軍快太多了。而在灈陽,他們終於苦盡甘來,而趙固也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自己此生的噩夢:

一千身披鐵甲、手持長矛的晉軍騎兵排著整齊的縱隊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石勒的判斷終究是出了差錯,他低估了這一萬禁軍對活下去的渴望。這一萬禁軍是以步兵為主,但並不是說他們一點騎兵都沒有,在遭到趙固的輕騎襲擾後他們便意識到大事不妙,立馬便放棄了在南陽附近找個小城駐紮下來,等待襄陽王向自己伸出橄欖枝,好把自己賣個好價錢的計劃,在深夜偷偷派出一支騎兵小隊躲過羯胡遊騎,跑到南陽去向司馬範求救。他更沒想到,司馬範可能是被李睿刺激得狠了,居然玩起了劉備以人為本的那套,連個價錢都沒講,火速派北宮純率領一千烏桓突騎前去救援!

趙固:媽的,我跟你有仇啊?派一千烏桓突騎來打我這麼個小角色已經夠持得起我了,還祭出這麼顆核彈頭?我上輩子沒把也你孩子扔井裡吧!?

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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