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冷，季玲穿的又厚，肚子雖然已經有些大了，卻並不特別的凸顯。
幾個月不上班，突然到單位，季玲這一天有些忙，太多的事情要交接，有很多東西，朱要武也有耐心，又擔心她身體一時吃不消，便計劃用一週時間交接完。
季玲沒有同意，人閒才會有心事，才會心煩，朱衛東一直沒有訊息，時間越久，她越愛多想，她不想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所以回單位上班，讓自己忙起來。
待到晚上下班時間，辦公室裡的人都已經走了，季玲才將強撐的那口氣吐出來，整個人無力的坐在椅子裡。
朱要武不知道說她什麼，“嫂子，你這樣不行，要把狀態調整過來。”
“沒事，工作不能一直堆在你們科室，這兩個月已經給你增加不少工作，科室又不是你一個人。”季玲挺直彎下的身子，揉揉臉，之後雙手撐著桌面起來，“走吧，第一天上班，早點回家。”
今天第一次上班，婆婆在醫院都打了三個電話過來，下午要下班的時候，奶奶也打了兩個電話過來，不是家裡這個尋不到，就是那個找不到。
家裡的東西放在哪，她是最不清楚的。
心知奶奶找的藉口漏洞百出，卻也沒有戳破，大家都擔心著她。
單位里人走的已經差不多，兩人出來時，單位院裡一個人影也沒有，到了門衛那裡，才看到人。
仲雅麗正拉著是林莉英，苦口婆心的勸著，“媽，你別這樣好不好？再鬧下去，我就沒臉在這裡上班了。”
“我過來找人，又不是吵架，你擔心什麼。”林莉英一邊讓女兒鬆開自己，雙眼不時的往院裡望，待看到季玲和朱要武時，也不顧拉著她的女兒，衝著季玲就喊道，“季玲，我就說你福薄，衛東要不是娶了你，哪裡會出事？我都打聽清楚，要不是你平時得罪人，那個顧寶山又怎麼可能對衛東出手。”
林莉英的聲音很大，她說的又急又恨，仲雅麗氣的數次想去捂她的嘴都被躲閃，最後沒辦法整個人撲過去。
噗通。
林莉英被摔撲倒在地上，她痛呼，嘴上突然多了一隻手，聲音嘎然而止。
林莉英拼命的扭動身體，同時雙手也沒有閒著，想將身上的女兒扒拉下去。
仲雅麗手捂著母親的嘴，為了能攔住鬧事的母親，渾身的勁都使了出來，便是丟人也顧不上，臉紅紅的。
“季科長，我媽今天腦子糊塗，這些日子一直在說胡話，你別往心裡去。”
剛剛一切發生的太快，從林莉英衝著季玲喊那些話，到最後仲雅麗將人撲倒，還有眼前一邊與季玲道歉，又一邊與母親抗衡的仲雅麗，季玲有些應接不暇。
或者說從丈夫出事之後，季玲的反應就有些慢，遇什麼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
朱要武反應更強烈一些，“小姑，我大哥出事，你不能說些好的，還跑過來鬧事，你是真不在乎我爺和我奶的感受。你要鬧別到這裡來鬧，我們朱家不怕丟人，最後丟人的反而是你女兒，畢竟你是她媽。”
仲雅麗漲紅臉，身下的母親剛剛不再抗爭的身體再一次劇烈的掙扎起來。
她暗暗用勁，“朱科長，對不起。”
朱要武眼光移到她臉上，沒有錯過她臉上的尷尬，“鬆開她，讓她鬧，我看看她還能說出什麼惡毒的話。”
朱要武敢聽，仲雅麗也不能讓母親說啊。
她只是一個勁的低頭認錯，同時又勸著身下的母親。
“媽，你再鬧，我明天不來上班，你看這樣行不行？”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仲雅麗將自己的工作都舍了出來。
掙扎要起來的身體，不動了。
仲雅麗鬆開手，爬起來，紅燙的她自己都覺得像蒸汽機，“季科長、朱科長，讓你們見笑了。”
季玲淡聲道，“你也夠辛苦的，不早了，散了吧。”
仲雅麗眼裡含著溼意看著季玲。
“季玲，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林莉英扯著衣襟，一手揉著腰，雙眼卻緊緊的盯著季玲，“當著我的面，你挑撥我們母女之間關係，我說你不是好人，別人都不信，現在大家都看著，你怎麼解釋？”
季玲回視她，“我沒什麼要解釋的，說的也是事實，有你這樣的媽，是仲雅麗的悲哀。”
幾次接觸，季玲還是頭一次正面與林莉英交鋒。
林莉英愣了一下，下一剎那，彷彿是隻被踩到尾巴的貓，整個人炸了。
她三步並兩步，撞到女兒，直奔季玲而去。
“啪。”
林莉英還沒有碰到人，臉就捱了一巴掌。
打過人的季玲，退後幾步，拉開與林莉英的距離，緊抿雙唇。
“你敢打我？”林莉英愣住。
便是在場的人都愣住。
朱要武也驚訝嫂子動手，這些年小姑在家裡鬧，重話也就是上次奶奶說了一回，更不要說動手。
仲雅麗也是沒想到季玲這麼鋼，直接動手。
按理說她該生氣，可非但沒有，反而心裡覺得通暢了。
十月的晚上五點多，天早就大黑，門衛門上掛著的小燈，在微風裡輕輕擺動，就像一隻竹杆，突然闖時湖裡，安靜的湖水立馬又活了起來。
而季玲此時的目光，就像驟然出現在黑暗裡的光，光芒刺眼，讓人不敢直視。
“你再提一句朱衛東，我照樣還打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林莉英大呵，“你敢。”
“你可以試試。”
林莉英抿唇，鼻孔鼓起，眼珠往外凸，瞪著季玲不語。
周圍站著的人，也沒有人出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是門衛站在不遠處，都跟著放慢了呼吸。
“媽，走吧。”仲雅麗拉過母親，見人站在原地不動，“你不走我走了。”
“你給我等著。”林莉英惡狠狠丟下一句威脅的話，半推半就的跟著女兒走了。
“嫂子，你沒事吧？”朱要武憂心的問。
“沒事，回家吧。”季玲扯扯嘴角，明明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朱要武嘆氣，“這事回去後，我和奶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