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初與李蓮花還未動身,就聽見簌簌的聲音從黑洞另一端傳來。
二人屏住呼吸,對視一眼。
李蓮花將手中的火折拋向暗處,微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落地之前火光映出一張半人半狗縫合而成臉,呲著密密麻麻的細小尖牙。
這身形,分明還是個孩子。
謝初初頭皮都木了,這是個被縫上狗皮的孩子?她下意識退了兩步,扶著牆手腳止不住的顫抖。
若是驚嚇,她倒不至於這麼大的反應,但是聯想到背後的手段。真真是令人髮指。
狗孩子弓著身子,歪著頭,一雙幽黑的眼睛粘著謝初初不放。鋼刃做成的利爪,煩躁的刮蹭著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蹭……
它猛的自平地躍起,向二人直衝而來。一身黑色的皮毛像團暗影,在狹小的山洞中左右穿梭。
李蓮花身形一動,整個人擋在謝初初面前。
下一秒,狗孩子倒垂在山洞裡,突然伸長胳膊,尖銳冰冷的爪刃直刺謝初初的眼珠。
李蓮花提著寒鴉,輕輕一帶,動作似羽般輕盈,刀觸之時卻角度刁鑽,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將利刃齊齊斬斷。
謝初初只覺寒光一點,轉而化成零星火花,灑落下來。
李蓮花又補上一掌,黑影嗚哇一聲,被甩出去一丈遠,掉頭就跑。
追。
謝初初運氣身動,李蓮花卻更快,他單手攬住謝初初,飛速移動起來。
火光早已熄滅,黑暗中卻什麼都聽不到,那狗孩子爪子明明綁了鋼刃,跑起來卻毫無動靜。
電視劇裡單手抱美好的畫面,配上婆娑步的速度,實則像是被塊鋼板箍著高空彈跳。謝初初被帶的頭暈眼花,好在很快,李蓮花就停了下來。
他緩步走進一個微亮的山洞中。
謝初初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濃烈的惡臭,幾乎把她燻暈。
謝初初望向四周,不過是掛了些鏽跡斑斑的鐵鏈,地也還是石頭,怎麼一股子糞坑與千年泔水混合而成的巨臭味。
若是沒有內力護體,非得臭的口吐白沫,活活噁心死。
莫不是追到島上的糞坑裡了?
謝初初愁眉苦臉的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好……臭……
李蓮花聞言,將謝初初放下,手指暗自度了一絲內力,為她封住上星,迎香二穴。
謝初初這才得到解脫,她鬆了一口氣,轉身一看。
星星點點的藍綠色熒光在空中飄蕩。遠處的高臺上隱約可見躺著一個人,是男是女也看不清,晃著一條雪白的大腿。
額……這……莫不是死了太久,臭了?
她剛這麼想,那條雪白大腿的主人就坐了起來。
嚯,點點磷光中,如森森白骨。
這氛圍,真是見活鬼。
那赤身裸體的活鬼自高臺之上跌下,扯了掌張獸皮裹在身上,幾近跌撞,艱難的向二人爬來。
救命。
聲音雖小,卻清晰無誤的傳進了謝初初的耳朵裡。她遲疑看了眼身旁的李蓮花。
李蓮花立在那,絲毫不為所動,微笑道,求生是萬物的本能,求救還要顧及顏面,倒是稀奇。
那人爬到一半,抬起鼻涕眼淚掛滿的臉,伸出欣長的手指。
求你們,救救我。
這……咱們管不管?謝初初詢問道。
管。
李蓮花只一個字,人就衝了出去,手中寒鴉愣是劃出道氣流。
地上的人一愣,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等待死亡。
突然,周遭空氣異動,吹的一堆磷火亂飛。彷彿孤魂野鬼在晃動招手。暗影四面而起。
李蓮花收刀,自空中腳步輕踏,只咚咚咚幾聲,黑影紛紛墜地後又迅速彈起,再次朝空中撲去。
李蓮花俯視著地上的人。
寒鴉穿過黑影,只刺那團白條。
地上的人連忙後退,眼看避無可避,只得啊的大叫一聲,扯了一團黑影擋在身前。
嗚,黑影一聲哀嚎,舉起斷裂的鋼爪,垂死掙扎。
是那個逃跑的狗孩子。
李蓮花翻身帶刀,寒鴉盤旋而起,繞到那人身後。
又是一道黑影,護了上來。
那人身邊被團團黑影圍的結結實實。大喊道,這些孩子可都是孤兒。
那又如何?李蓮花聲音一冷,寒鴉再起。
十年前,四顧門跟金鴛盟打的你死我活,沿海動盪,村民們都跑了。
那團團黑影下的聲音顫抖急促,若是不拿自己當人,做什麼都不會難過,我是在救他們。
你若是不信,就去問百川院的石水,十年前,是他放我走的。
這條路,向下六層,層層都有惡人鎮守,若是尋仇,我帶你去就行,別殺我。
李蓮花一掌震開團團黑影,將人提到謝初初面前。
這人體格瘦弱。長髮遮身,趴在地上看起來無比嬌弱。
那團團黑影圍了過來,都是十多歲的孩子。
謝初初震得目瞪口呆,她想不到也想不出,這些孩子自幼時被改成怪物。
這洞中如此多的磷火,吃的什麼不言而喻。
謝初初的五臟六腑被絞得細碎,眼淚無聲的滴落。
那人揪著謝初初的衣角,你信我,放過我。
要恨就恨那世道。
要怪就怪李相夷與笛飛聲。
好。謝初初只是麻木的點了點頭。她捏住那人的手腕。
蹲下來定定的看著他,說道:
世道動盪,跟把他們變成這種樣子有何關係?
莫不是因為他們是孤兒,無依無靠,就可以任你肆意妄為。
莫不是你以為,你隨便編個理由就能讓人信服?
那人瞬間眼睛瞪得巨大,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體內每一寸肌肉都被強勁的內力襲擊,無法形容的痛苦掃過身體的每個角落。吸入的空氣如同利刃卷碎了他的氣道。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內力。如風般無孔不入。
耳邊飄過一句,
死,太容易也太輕鬆。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