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白符是王應墨如今最後的底牌。
神符消失,赤火符紫雷符青符消耗殆盡,墨錠不知有何作用,神靈玉只能儲存靈力,這張能夠保命的白色符紙顯得如此彌足珍貴。
可他真的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同時他也深深記得老爹說過的一句話。
外物終究是外物。
要是誰真的覺得王之渙青衣槍仙的名號是靠那杆神槍“瞬獄”而來的話,那他一定是個白痴。
不同先前這些威力巨大的符紙給王應墨帶來的安全感,經過此三戰,王應墨如今對自己的實力有了一定的瞭解,對這個世界的力量層次同樣有了初步認識,此時的他有了自保的信心。更重要的是讓他知道,符紙再強打不中人又如何,此地天地規則對符紙想必也有不小的壓制,這也是他後知後覺的事情。
之前與趙元啟對敵那般出其不意之下赤火符還能他當時還處在道脈巔峰的趙元啟躲過,雖然也讓他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同樣可以證明,實力的差距,光假借外物,想要彌補會是如何的蒼白無力,一個道脈巔峰的趙元啟尚且對付不了,那麼靈胎境呢?即便趙元啟說了靈胎境恐怕也接不下,但又如何?接不下不接不就是了?
所以他使用這張白符並沒有可惜、心疼或者擔心浪費之類的情緒。
雖然他也不清楚白符能不能挽救靈魂逝去的蕭紅袖,但他願意賭一把。
隨著靈力的灌輸,白符化作絲絲縷縷的白光垂落。
下一刻一道蒼老的身影出現在房內。
是梁眾山。
王應墨知道這位老人恐怕會感受到白符的靈力,但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突兀的直接闖進來,不由的有些戒備。
梁眾山毫不掩飾渴望的看著那道白符化作的靈力緩緩進入蕭紅袖體內,卻沒有什麼動作。直到那些白光盡數沒入蕭紅袖體內,與徐樞金虎不同,他們兩人都是白光繞體緩緩修復傷體,但蕭紅袖身體並沒有外傷,所以那些精純的靈力並未在體外停留直接沒入體內。
梁眾山收回了那渴望的目光看著王應墨道:“你拿這個試探老夫?”
王應墨一時間無比尷尬,被這一句話問的呆在原地。
不對啊,這種事大家不都是要麼翻臉奪寶要麼心照不宣麼?這老頭子怎麼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問出來啊?
好半晌才愣愣道:“那裡的事,老先生可誤會我了。”
梁眾山好笑道:“我要是出手奪寶,你待如何?”
王應墨無言以對。
說實話,他對這位老先生觀感不錯,但此事嘗試救蕭紅袖是主要,試探這位老人也是順帶,可要是老人真的出手呢?他又能如何?
他不是想不到這個問題,而是又開始賭了,賭這位老人不會副詞下作,賭自己的觀感是對的。
而他忘記了想賭錯了之後的事情了。
王應墨被這個問題問住了。
老人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有這個通病。我如今久傷之軀又是風燭殘年,即便奪了那符紙恢復傷勢拳道也再無望走遠,若是再早個十年,你可知你這到白符對我來說有多大的吸引力?”
王應墨後背有些發涼,意識到自己有多愚蠢去試探一個翻手就能捏死自己的人。
“晚輩受教。”
“你那些符紙可還有?”
王應墨苦笑:“月山一戰,我算是傾家蕩產了,剛才那道符紙便是最後一張了。”
老人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不管你是有還是沒有,以後不要在別人面前拿出來了。”
王應墨點了點頭。
梁眾山卻是有轉頭看向蕭紅袖:“就算你把他救活,截月山遺骨的身份,直到對大楚來說意味著什麼麼?”
王應墨沉默了一番最終還是開口,將他與鬼嬰搏殺的種種細節還有蕭紅袖趙元啟的故事講給了老人聽。
梁眾山靜靜的聽完,身軀好似又佝僂了幾分。
老人輕輕開口道:“你可知當年截月山山主隕落於誰之手?”
王應墨搖了搖頭道:“晚輩並不清楚。”
“是我親手將其拳殺。”那堪稱此界絕頂的巔峰一戰的結果就這麼被老人平靜說出。
王應墨一臉震驚。
白玉與他說過樑眾山參與過二十年前的截月山大戰,但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這個老人親手殺了截月山山主,王應墨震驚後又有些疑惑,這位前輩如此強大那在陣外怎會?
老人又道:“他死我活,但他當年那一道清輝,也讓我重傷垂死,最終只能一再迭境,苟活於世。”
王應墨這才知道先前為什麼老人說自己是久傷之軀風燭殘年。
趙元啟那個後生說的不錯:“截月山不是什麼魔道,只不過它恰好橫亙在我大楚的地盤邊,終究是個禍患。”
說到此處老人漏出了一絲疲憊。
“說起來,其實是我們楚人對不起截月山。”
“罷了罷了,如今那趙元啟已然入魔,就當為截月山留下最後一脈傳承吧。”
“至於是福是禍,且隨他去。”
梁眾山取出一株藍幽幽的花朵,隨手一揮,那花朵落到蕭紅袖眉心,花瓣片片枯萎,而後化作塵埃。
“此花名曰見幽,又呼魂喚魄之效,不過也只能稍存於世,至於能不能成,還得看你那符紙效用如何。”
王應墨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這花想必價值連城,梁老先生竟然捨得?
“我這一輩子,殺人無數,只想著修行登高,只想著助我楚國大業,如今老來才想起修道修道不止要修道還要修心,我堂堂問道院,只知道問道卻忘了問心。”
“你這麼個如初茅廬的小傢伙尚且能為百姓而戰,不顧性命守護月湖鎮,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付出如此代價。”
“那小女娃,如此滅宗大恨都能放下,拒絕鬼修傳承,放棄復仇機會,想抗十餘年,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還能幫你滅魔。”
“而我卻打著滅魔的旗幟,親手將截月山葬送。”
老人聲音有些顫抖。
“原來我修了一輩子的道,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原來我練了一輩子拳,練出這麼個梁眾山!!!!!!”此時的老人聲音力已經充滿了悲嗆。
王應墨感覺到老人的氣息在不斷衰弱。
一直到似乎與之前趙元啟差不多才停下,於是老人身影愈發佝僂。
他緩緩轉身對著王應墨道:“你可知,我這些年一直被截月山山主清輝所擾是為什麼?”
“是因為我的拳意在二十年前那一戰,已經破了。”
“截月山山主,叫月紀。”
“老夫當年憑藉一雙拳頭,打殺作惡魔修無數,老夫的學生們給老夫起了個名號叫伏魔天師。”
“截月山那一戰,老夫那些學生們死的死傷的傷。”
“而月紀被我打殺之前,跟我說了一句話。”
老人眼裡竟然有混濁的眼淚滾出。
“他說:喲,好一個伏魔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