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吊扇還在
大概是因為有了一個好的開頭，這一上午燕長青拉二胡拉的特別歡樂。
各種曲子新信拈來，偶爾在一曲終了之後，聽到有人喊什麼曲子，或是老歌，或是戲曲，他就選個自己知道的，拉上一曲。
這年頭的娛樂相當匱乏，就算是買了電視機，那也收不到幾個臺，而且電視臺這年頭還分時段你敢信？
有的電視臺上午八點開始有節目，還有的乾脆白天全天都沒節目，下午五點半才開始，到晚上十點多就停播。
節目放完了就只有一個黑白格子相間組成的圓給你看，這是電視臺停播時間的統一畫面，叫做測試卡。
這個圖好看不好看不知道，反正許多想看電視的小夥伴們能記一輩子。
而且電視臺還有固定休息日，每週的週二下午，開啟電視也是這個圖。
燕長青倆人來的時候又不是週末，這個時間段出來的都是職工家屬。平時大夥兒上街上，也就是看個猴戲，或者賣大力丸的，運氣好還能趕上走江湖賣藝玩雜耍的。
但是這麼小的孩子，還能把二胡拉的這麼好聽，誰不愛看不愛聽呢？
哪怕是再過幾十年，刷小影片的人也喜歡看可愛小孩兒啊！
甚至燕長青都累了，周圍的人還不散，連那些拎著菜準備回家做飯的家庭主婦們也不走。
反正家裡那死鬼下工回來就知道往那兒一坐，熊孩子放學回來除了吵吵餓啥也不會，飯菜給他們擺臉前還要被他們挑三揀四……還是不餓，餓狠了自然不挑食！
看人家這小孩兒，年齡這麼小都要出來在街頭賣藝，二胡拉的這麼好，多懂事，多可愛，多聰明……
哎呀，對了，家裡那一頓不吃不打緊，小孩子可別給餓著渴著了。
燕長青剛拉完一曲，就聽到有個聲音說道：“孩子渴了吧？我這有瓶汽水，親戚從老家帶來的，你嚐嚐……”
抬頭一看，一位穿白色連衣裙的漂亮阿姨正遞過來一個黃色小瓶子。
仔細看瓶子是玻璃做的，裡面的汽水才是黃色的，紅色的瓶蓋，瓶頸上還印有一個北極熊，下邊有三個字，北冰洋。
燕長青也沒客氣，說聲謝謝接了過來，然後有點傻眼，沒工具打不開啊！
還是旁邊一大爺熱心：“來我幫你開啟……”
拿著瓶子在旁邊馬路牙子上一蹭，汽水瓶蓋就飛了出去。
就這麼個功夫，一個熱心大媽遞了過來一個易拉罐：“娃娃喝點健力寶，喝這個健康有活力，奧運會的運動員們都是喝這個拿金牌的……”
健力寶燕長青可太知道了，看著那橙色的健力寶三個字，燕長青下意識地接過來看了起來。
“好喝的很。”大媽笑呵呵地說道。“小孩子喝了也好，能長大個。”
燕長青感激地衝大媽笑笑：“我能帶回家給家裡人也嚐嚐嗎？這瓶汽水都開啟了！”
“行啊怎麼不行，這孩子真懂事……”雖然沒有當場看到健力寶被喝掉，讓整個‘投食’行動有些不完美，但是大媽仍然很滿意，又開始誇獎起來。
汽水真好喝啊！
這麼熱的天氣裡，哪怕是一瓶帶著溫熱的汽水，也是讓人渾身舒心的。
投食的這個行為也是帶有傳染性的，有人領頭，圍觀的人群忽然找到了事情可做，一瞬間就有好幾個人拿出吃的。
燕長青沒招兒，只能表示感謝，開始專心拉二胡。
還好，因為有一家的孩子餓不行了，出來找自家掌管廚房的大廚，一下子提醒了大夥兒，人群才開始帶著點遺憾，逐漸地散去。
有人臨走還要問一句：“以後還來嗎？”
……
“咱們以後還來吧！”
燕二河抱著袋子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我看見裡面還有五塊的大錢，這裡的人真有錢。”
蛇皮袋裡有那瓶健力寶，還有些蛋糕燒餅泡麵，最主要還有那個裝錢的罐子，燕二河恨不得把罐子裝肚子裡去，不然都不放心。
五塊錢真的是大錢，這年頭大部分人的工資都不過百，一斤肉才一塊錢多點。
“我餓！”燕長青這會兒就覺得餓。
小孩子不耐餓，他們早上天不亮吃的早飯，稀飯饅頭又不扛餓，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那找地方吃東西去？”燕二河東張西望著。
“袋子裡有吃的，找地方去吃……”燕長青也東張西望，而後看到一個地方，伸手一指。“去那邊門口吃。”
也不能老去公安局門口，這次換個地方，去派出所門口。
燕長青吃蛋糕很是香甜，但是燕二河沒兩口就伸長了脖子，噎住了！
這沒出息的樣兒……
燕長青很無語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水攤子。
結果燕二河不是很滿意，明明噎的臉都紅了，還盯著兩人腳邊的袋子。
燕長青伸手把袋子朝自己腳下拉了拉：“就一瓶健力寶，現在不開，帶回家都嚐嚐。”
燕二河沒辦法，一伸頭嚥下蛋糕，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了茶水攤，邊走邊回頭張望，不知道是惦記惦記健力寶還是在擔心侄子，或者是更關心袋子……
趁著吃飽消食的功夫，燕長青特意拿出了兩袋泡麵看看，居然還不是同一個牌子。
一袋是京城泡麵，一袋是冠生園的，都是挺久遠的回憶。
……
中午過後路上的人越發稀少，等路邊攤位上的食客也回去休息，街道上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刺耳的蟬鳴再次佔領了整個小鎮。
燕長青二人看連那些攤位老闆們都找樹蔭睡午覺去了，也不敢直接把油漆桶從蛇皮袋拿出來，就那麼套著袋子，一點點的清點收穫。
還沒清點完，燕二河就驚喜道：“夠買腳踏車了？”
“等會兒再點一遍。”燕長青有些不敢相信。
他是聽那個家裡賣衣服的同學說過，小時候跟著父母來油田賣衣服。
一般他們是直接給商場放貨，但是那同學跟著來的那次，有人跟著他們出了商場想直接從他們手裡買衣服。
就是童裝，簡單的綠軍裝款式的，能賣二十多元，在商場門口一會兒功夫賣了好幾套，等商場的人趕他們走，在附近又賣了好幾套。
因為那同學穿的就是，所以相當於有了樣品或者模特，很多人連孩子都沒帶，直接花錢買了就走。
燕長青估計他的同學當時應該有個十歲左右，因為現在油田還沒蓋商場，而且太小的孩子不可能記事那麼清楚。
但是現在是他同學說的時間點還提前四年，這可是八八年，一輛腳踏車是真正的貴重物件，買的話得二百塊錢左右，說是一筆鉅款也不為過。
燕二河結婚前，蓋的三間瓦房又起了個土胚小院，大概也就這麼多錢——磚窯廠附近村子自己去拉磚瓦的話，價格算的便宜。
上次掙了七十多塊錢，燕長青心裡都有點不踏實。這次這麼多，等會不會有人找來說剛才是被他們騙了吧？
打了一輩子工的苦比打工人，都沒掙過這麼輕鬆的一筆錢。想著想著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技能熟練度，此時只有這個熟練度才能給他點安慰。
因為上午的特別投入，二胡技能熟練度暴漲了一下，現在大概已經有百分之八十二三的樣子。
接近大師級的演奏，賣力的演奏一上午，拿這麼多錢……不算多吧？
兩個人心裡都有些忐忑，等清點完總數二百四十多塊錢，燕二河把那個裝錢的袋子纏在腰裡，按平之後用背心蓋上還不放心，把襯衫的扣子也繫上才稍微安心。
然後燕二河就催促：“要不咱們趕緊坐車回去吧？”
燕長青想了想：“先不急，我打聽一下。”
……
倆人在空曠的街道上走著，燕長青邊走邊給二叔出主意。
然後倆人看準了一個看起來很面善的，賣油茶的大媽。
油茶是桐樹縣特產，說是茶，其實是湯。
炒麵芝麻花生等等，還有加的別的燕長青也不懂，反正最後熬製出的湯特別好喝。而且是裝在一個大銅壺裡賣的，那銅壺都有兩尺高，銅壺外邊還包裹著棉套保溫。
燕二河拿出三毛錢買了兩碗油茶，然後問道：“大媽，我們是桐樹縣來的，我看這裡做生意的這麼多，在這裡生意好做嗎？”
“那咱們還是老鄉，我們也是桐樹縣的。”大媽樂呵呵地說道。“要是生意不好做我們也不會來這二，他們這裡的人可比咱們那裡有錢。我聽說啊，別看他們說工資才幾十塊，實際上一個月都能發好幾百……有個啥野外補助之類的，一天好幾塊……”
聽見一月能有好幾百塊工資，燕二河眼都瞪大了。
燕長青雖然早就知道，但是以前只是閒扯說的，現在想想，確實是挺多的。
零幾年他出去打工，一開始工資也才三四百塊。
這大媽是個能說的，關鍵她不怕兩人也來搶她生意——不說手藝，單是那個大銅壺，就不是一般人置辦得起的。
不用燕二河多問，在大媽的一番‘講解’下，燕長青就差不多對這裡瞭解了不少。
沒錯，這是個沒錢的人沒錢花，有錢的人都沒處花的時代。
街上賣的衣服都是千篇一律的樣式，生活用品就那麼多，需要花大錢的就是電器之類的。
但是電器又不是每年都要買，一臺吊扇能用三十年不壞——能不能用更長時間燕長青不知道，反正他重生前，老家的吊扇還沒壞。
怪不得那吊扇廠後來倒閉了呢！
買了個吊扇，人都重生了，吊扇還在！
就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