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跟在衛毅的身邊，一路穿過南方監獄的多個區域。
那些穿著制服的獄警全都當作沒看見一樣。只有一些囚犯視線落來，很快就變了臉色。
“葉氏工業，知道嗎？”忽然，衛毅開口。
“知道。”
沈然不解，“怎麼了？”
“你做的夢成真了。抓你的人，現在就在樓上。”到了那棟建築前，衛毅停下腳步。
沈然微微皺眉。
葉氏工業是火城的製造業巨頭，和鈦和製造差不多同一個體量。同時也是最排斥地球聯邦，大搞對立、獨立之風的一幫子人，是主體黨這些年來背後的“大股東”。
“他們是發現我的線索了，還是來找梁老大的？”沈然詢問。
“喂，甩根菸過來。”
衛毅衝不遠處一個獄警喊了聲。
那個獄警有些尷尬，又找同伴要了一包紙盒香菸，然後丟向衛毅。
啪！
衛毅接過那個煙盒，然後嫻熟地開啟，又問沈然，沈然擺手拒絕，便自己嘴裡點了根。
“呼~”他吐出一口煙霧，道，“你不是都整容了嗎。另外，你的血液DNA又是變的？”
昨晚審問沈然的時候，他就收集了沈然的血液。
只是讓梁知博和衛毅想不通的是，居然沒在火城的基因庫裡匹配到相應的個人資訊。
當時還真以為這個少年是地球人。
“我在深藍世界裡有點特殊經歷。”
沈然簡單解釋。
“真是神奇。”
衛毅打量了下這個少年，然後道，“放心吧，他們是來找梁老大的。和你應該還沒關係。”
“葉氏工業在這個關頭來找梁老大？幹什麼？”沈然又皺眉，“他們現在不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嗎？”
抽著煙的衛毅笑了下，“這不是多虧了你乾的好事嗎？應該是想找梁老大保他們的吧。”
聞言，沈然頗有些不敢置信。
葉氏工業這樣的火城巨鱷，現在面臨要被肢解了的危機，居然是跑來地下城，想要找梁知博出面保他們？
怎麼個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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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博再是厲害，但不就是一個地下城幫派的老大嗎？
“怎麼說？”
與此同時，衛毅丟掉菸頭，用腳踩熄滅，問道，“梁老大現在讓我問你，你是要現在上去跟著聽一聽？還是等他們聊完了再上去。”
“上去。”
沈然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記得少說話。不管梁老大和他們談了些什麼內容，你都只能老實聽著。一切等人走後再說，明白？”
衛毅不放心地看著這個格外年輕的少年。
“屬下明白！”沈然立即挺直身體，繃緊面龐，右手行禮，一副大頭兵的模樣。
衛毅被逗樂，隨後打下沈然的手掌，“別覺得我話多。火城現在誰不是戰戰兢兢，每一步都不容有失。”
......
上樓，在樓梯間還看到了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穿的制服和其他執法人員不太一樣。
沈然有些詫異，這位就是南方監獄的魏言監獄長？
魏監獄長這會兒剛忙完，正擦拭著額頭的汗珠，見到衛毅和沈然時也稍微愣了一下。
“這位應該就是林承小兄弟了吧，看樣子也是年少有為啊。”
魏監獄長向沈然伸手，滿臉堆笑，沈然與其握手。
簡單交涉了兩句，然後就分開了。
過後，衛毅才冷漠地說道，“別看這傢伙一副討好的模樣，他背後是火城現在最不得了的火星政府，舅舅是火神警衛隊的高階軍官。是因為我們手上有他的把柄，這傢伙才乖乖不敢亂來。”
這裡得多提一嘴。
火星雖然是沒有軍隊，但肯定還是有警察、反恐特警這樣的力量的。
實際上是具有準軍事組織的性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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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反恐特警的這一設立，就彰顯了火星人這些年來不甘心的野望。別稱為機動部隊，武裝力量體制早已遠遠超出了運用於城市的正常規模。
當然了，地球人也沒有太在意。
畢竟都已經是星際時代了。
能造星艦、武裝戰鬥艦的這些軍工廠，火星是一個都不可能有。從原材料到圖紙與專家，全都想都別想。
只要沒有那種玩意兒，至於在火城裡怎麼折騰，終究也是怎樣都泛不起浪的。
推開門。
沈然就看到了梁知博正坐在餐廳的一角座位上。
而對面居然坐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
因為餐廳裡並沒有小提琴聲，也沒有其他任何一個服務員，因此沈然和衛毅的推門而入，一下子就吸引了那個少女的視線。
她扭頭看來，沈然就看見了一張不施粉黛、清麗脫俗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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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女孩看上去似乎就只比自己表妹沈盈盈大一點，像是一個還在讀書的高中生。
葉氏工業不派一個德高望重的老頭來和梁知博聊，派這樣一個女孩來南方監獄？
“來一起吃早飯的，不影響吧？”梁知博說道。
“哦哦...沒什麼，不影響。”
女孩好像有些緊張。
“肚子餓了沒有？”
梁知博招手讓沈然過來。
沈然詫異之餘，隨後平靜地坐在梁知博右手邊。
反倒是衛毅就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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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落入那個女孩眼中，暗暗奇怪。
恰好沈然也在觀察這個女孩，與其對視了一下。
女孩穿著格子襯衫，內裡搭配著一件白色襯衣，下半身是一條黑色休閒褲，很典型的學生黨穿搭。一頭微微彎曲的長髮，隨意披在肩頭，潔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鼻樑挺秀，淡粉的櫻唇...讓沈然看得目光停留了許久，
同時，女孩也微微蹙眉。
她在記憶裡搜尋關於梁知博身邊的這個年輕人的資訊。
一時間有些沉默。
還是梁知博開口讓沈然點餐，這才打破了沉寂。
“沒想到居然是葉清的妹妹，葉秀小姐你今天過來了一趟。”衛毅也開口了，笑道，“聽說地下城最近不太平靜，路上可要小心點。另外，葉秀小姐你吃了早點沒有？”
“謝謝，我肚子不餓。”
女孩禮貌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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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由此知道了這個女孩的身份，居然是葉氏工業繼承人葉清的親妹妹。
這身份也不低了。
再加上這個女孩還是一副學生黨的清純外表，梁知博還真不好表示出太過冷硬的態度。
沈然沒有含糊，點了不少的早點。
女孩記下這點。
這是梁知博在南方監獄裡挑到的一個人才嗎？這也怕是有意要提拔這個年輕人，想來大概和衛毅、麒王這些能人干將一樣。
“這個人好能吃啊...”在看見沈然點了一大堆吃的時，女孩又暗中嘀咕。
本來也不是什麼正式的交流。
大快朵頤的沈然更衝蕩掉了一些談話的氛圍。
這個名為葉秀的女孩更像是代表葉氏工業，來南方監獄裡問候“蹲號子”的草字幫老大。
但沒過一會兒，雙方還是聊到了重點。
“薛德剛剛成功連任了其所在州的參議員，這是第三期了。不知道梁叔叔你聽說了沒有？”
葉秀秀氣的小臉上，露出不同於沈盈盈那種同齡女孩的表情。
“我也看了前段時間的新聞。”
梁知博點頭。
“哥哥說，薛德他還想競選下一任的聯邦總統。”葉秀蹙起細細的柳眉。
“嗯，很久以前，薛德和我交流時確實有袒露過他的一些想法。”
梁知博喝了口茶，輕嘆，“沒想到現在居然真的要開始了。”
薛德？
沈然好奇，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他牢記著衛毅前面的話，這會兒只當一個悶頭乾飯人。
後方，站著的衛毅，本就是仿生皮質的金屬面孔，此時不知為何更加冷峻了許多。
“梁叔叔你覺得可能性大嗎？星際殖民運動的關鍵時期，聯邦那邊會讓一個火城人當他們的總統？”
葉秀詢問意見。
“不清楚。說不準。”
梁知博搖頭，並沒有給出看法。
葉秀聞言有些失望，她低垂下螓首，“薛德的上位，對我們火城來說是一個再巨大不過的傷害...”
說著，女孩埋在雙腿上的手抓緊，
“我們從來都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報答生養了他的星球，現在火城有很多人都氣憤。”
對此，
梁知博沒有說話，臉色也是沒有波瀾。
“哥哥他們都說，除非地球那邊發生事，否則薛德不會停下這條路。聯邦今年對我們火城的決心和下手力度很大很大。”葉秀看向梁知博，“梁叔叔，我覺得，我們需要團結起來，想辦法應對。”
正在吃東西的沈然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這女孩看上去還是個高中生，但這會兒說的話可不符合其年紀啊。
“唉。”
梁知博嘆了口氣，“星能科技的到來，拉近了星球與星球之間的距離。新時代的大勢所趨，想要對抗，又談何容易？”
聽出梁知博的意思，葉秀壓下來時長輩的交代，忍不住說道，
“他們想要拿火城人的機械義體......”
可她才剛一開口，
梁知博就打斷道，“葉小姐你今天來探望梁某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吧。”
頓時，葉秀抿了抿唇。
她沒有再著急。
女孩恢復恬靜的姿態，雙手疊放在兩條筆直的大腿上，“嗯，看來梁叔叔你這段時間在南方監獄裡過的還是挺悠閒的。”
梁知博依舊話少。
而衛毅則突然開口，“聽說葉氏工業最近遇到了問題？你們這段時間怎樣？還好吧？”
“和火城今年要面對的危機比起來，那並不算什麼問題。”葉秀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只是因為主體黨裡出了一個叛徒。不過，我們火城人早已習慣了被背叛，不是嗎？”
“？？？”
正在吃飯的沈然滿頭問號。
啥玩意兒？
自己成了主體黨裡的叛徒？自己什麼時候加入過那個組織的？
“對了，要是梁叔叔你們在地下城有關於那個沈然的訊息，還請第一時間通知給我們。到時候必有重謝。”葉秀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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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應該的。”
梁知博點頭。
一旁的沈然暗暗撇嘴。
“那就好。”葉秀微笑，又道，“另外，來時哥哥有句話讓我帶給梁叔叔你：火城是由我們建立、發展起來的，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也有同樣的決心和他們死磕到底。”
“打攪了。那麼，後面再見。”
女孩起身，尊敬地行禮，同時又掃了眼一直在吃吃吃的沈然，隨後離開。
待到她離開後，
沈然才放下手裡的餐具，擦拭嘴巴，抬起頭來。
“吃飽了？”一旁，梁知博淡淡地問。
“飽了。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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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道。
“雖然還是個小女孩。但態度很堅決啊，他們。”梁知博富含磁性的嗓音，平靜地響起，“沈然你覺得，他們第一個動刀的會不會是梁某？”
......
......
離開南方監獄。
坐上一艘懸浮式汽車，回到地上城的途中，葉秀秀美的小臉上此刻看不出什麼表情。
她正在向自己的哥哥彙報此番的交流。
地上城，一棟摩天大樓中。
葉清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桌子上擺放著一副國際象棋，他一人分飾兩角，在黑白交錯的棋盤上挪動著不同的棋子，腦機中更是在同時與多個人物交流。
“聽出來了吧。”
葉清狹長的雙眼中，眼神並不冷，甚至有些慵懶，語氣也很平常，“那個地下城的梁老大，不想跟我們一起幹事啊。”
“再給個機會吧。”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等他出獄了，再邀請他來一次上城做客。要是最後還是不行......”
“那也就只有先宰了這頭狼王。”
......
......
“你剛才也聽到了，聊天中的那個薛德，現在是地球亞洲地區的一個參議員。他本是我們火城人，出生在地下城的特律區，從小就是在這片土壤上長大的...”
南方監獄，餐廳中，梁知博和沈然慢慢交流，“也不知道這算是火城的驕傲，還是火城的悲哀。”
“他有他改變這座城市的理想和手段，火城也的確正在被改變。”
“當然也有人並不想改變。”
話音落下。
沈然心中感嘆，相比於那個人，自己現在還是太渺小了。看似把火城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但真正要遞出致命一擊的絕對還是地球聯邦、薛德議員的意志。
他暗暗記下薛德這個名字。
說不定，此人和自己三叔沈修竹也有一些關係。
“薛德不是關鍵。關鍵是，剛才那個小姑娘已經在給梁某透露他們想要動手的訊號了。”
“也是在逼我表態。”
梁知博招了招手，衛毅貼上前來，聽了幾句後，衛毅眼神立馬就變了，神情激動。
下一刻，
梁知博站起身，又看向沈然，“差不多了，走吧。”
沈然立馬結束進食，他意識到了什麼，說不清道不明，身體彷彿一下子就灼熱了起來。
“我們也是該回地下城了。”梁知博道，“回去看看，這顆紅色星球颳起的風暴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