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在下。
早上的時候，宋辭出門就看到坐在屋簷的唐詩，坐在板凳上的她，膝蓋放在腿上，支撐著臉，看著天空不曾停歇的大雨。
漂亮的臉上，多了幾分愁容。
宋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那些綠植，大約知道她擔心什麼了。
“要去上班了？”宋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唐詩就問了一句。
點點頭，宋辭指了指天空：“後天就停了，就當休假。”
知道宋辭是什麼意思，唐詩笑著點點頭，只是笑容也掩蓋不了剩下的兩分愁緒。
下雨對於其他人來說，就是下雨，對於唐詩來說，就是沒辦法賺錢。
既賣不了衣服，也賣不了綠植，意味著她的收入斷了，這對她來說，是大事。
“沒事，不用安慰我，就這幾天，我沒那麼急。”唐詩回答道。
宋辭想了想，點點頭開啟雨傘，去上班。
關上院門的時候，在鐵門的嘎吱聲音裡，唐詩還在看著他。
那麼一瞬間，宋辭覺得自己不想去公司了，看著唐詩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裡那點不捨，宋辭覺得她就像是一個留守兒童。
只是，她不能和那些孩子一樣，說你能不能不離開。
唐總，是個成年人了。
宋辭舉著雨傘，微微張了張嘴，唐詩笑著和他揮手。
笑容還是那麼治癒，還是宋辭喜歡的，笑起來就眯眯眼的模樣。
只是，宋辭覺得，有些心疼她。
想著腦子裡的事情，宋辭還是關好門，揮手離開。
一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唐詩才抬頭看著天空繼續發呆，心裡默默的念著雨神老爺給小女子留個活路。
她也是個平時不燒香的，遇到這種事情，也會臨時抱佛腳。
不過雨神老爺並沒有給她面子，反而雨下的更大了。
唐詩咬咬白牙，拿著手機點開錢包，默默的加了一些數字。
最終得到了一個28500的數字，看了良久，她覺得自己啥也不是。
那一瞬間的想法，也被金額那明顯的二開頭給打消了。
“果然，這輩子都沒什麼大出息。”唐詩把手機放回口袋裡，喃喃自語。
語氣有些無奈，也有些失落，還有些認命，這些情緒，把那些不甘心和勇氣，壓制的死死的。
她也是曾許人間第一流的女子，只是被一次次的澀會毒打，消退了那些志氣，也打散了那些幻想。
對未來充滿希望，並不是男孩子的專利，女孩子也不是隻會期待嫁給某某某，一樣有夢想。
唐詩的夢想，從一開始的賺很多很多錢，逐漸變成了賺很多錢，然後變成了現在的賺錢。
偶爾還變成不要賺的太少，會不夠花。
終究，她也發現了，自己就是個村妹，那些出人頭地的想法，很天真。
那年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家徒四壁，所以，那年的唐詩，一心只想出人頭地。
其實她做的已經夠好了，起碼很少人做到，每年寄幾萬，十幾萬的錢給家裡。
她從剛工作，一直到現在，零零碎碎的，寄了二十多萬回家了。
這就是她自己，為什麼只有不到三萬的原因。
有些人的不自由，是因為淤泥陷到了膝蓋，求的就是不再往下陷，走路都是奢侈。
擺弄著眼前的蘭花，唐詩覺得這幾年，她沒有給這個城市留下什麼，這個城市也沒有給她留下多少東西。
但是她還是感激的，起碼給了她賺錢的機會，給了她生存的空間。
“打起精神，等雨停了，就去擺攤賺錢。”唐詩給自己鼓勵了一句。
被宋辭關上院門，又在嘎吱聲裡被開啟，舉著一把透明雨傘，提著散發熱氣早餐的宋辭，又回來了。
他提著早餐晃了一下，給唐詩一個燦爛的笑容。
見到他提著早餐笑起來的時候，唐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下大雨的天空，就像是突然晴朗了。
那些散去的勇氣，又在一瞬間突然跑回了身體裡。
有些像乾癟的氣球，又被注入了空氣，開始變得膨脹起來。
“驚喜不？”宋辭走到她身邊坐下：“知道你著急，但是也不能不吃早餐，我買了羊肉面。”
還是那家，她喜歡的羊肉粉，只是裡面是她喜歡的面。
“咯，大蒜。”宋辭把小袋子放下。
注意到那是已經剝好的蒜，唐詩抬頭看了看宋辭，笑的溫柔，臉上有那麼一絲絲感動。
宋辭也端著一碗粉，陪著她坐在椅子上，看著漫天大雨嗦粉。
這一刻，宋辭覺得浪漫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事情，沒有那麼複雜，就是很簡單。
“怎麼突然又回來了？”唐詩喝了一口羊肉湯，問他。
“比起工作，你更重要。”宋辭這樣說道。
唐詩愣住了。
臉上，是清晰可見的紅潤，還有閃躲不定的眼神，低著頭吃著粉，大口大口的習慣，也變成了小口吃。
她不習慣宋辭這樣的撩撥，就像是心裡的琴絃，在一瞬間，就被彈得亂七八糟。
心跳因為他的話加快，唐詩根本控制不住。
她承認，宋辭回來是她意想不到的，宋辭給她帶早餐，也是她意想不到的，宋辭說這個話，還是她意想不到的。
像是一個出乎意料的驚喜，也像平澹的外包裝下，是美味的糖果。
“謝謝啊，粉很好吃，嗯，還有蒜。”唐詩不知道怎麼樣回答宋辭的話，只好說一句謝謝。
換成柳飄飄，或許會回答的更巧妙，但是她不會，也學不來。
她覺得自己有些笨，話都說不好，就顧著害羞，就顧著心跳加快，就顧著觸電式的麻。
“晚上再回來陪你吃飯，要是無聊的話，就給我發資訊。”宋辭笑著回答：“我們工作輕鬆的。”
唐詩點點頭。
宋辭吃完了，她都沒有吃完，和平時大相徑庭。
看了看手錶的時間，宋辭才無奈的說道：“晚上見，唐總，別愁眉苦臉的啊！”
“好，晚上見。”唐詩點點頭回答。
宋辭又離開了。
鐵門又在嘎吱聲裡關上了。
進進出出的他，大約也不清楚，究竟把姑娘的心亂到了什麼程度。
只是那還剩下的大半碗粉，冒著熱氣，端在她手裡，傳遞的溫度，就像是到了心裡一樣。
小口嗦粉的唐詩，喝了一口湯，眼睛眯起來，笑的格外的溫柔治癒，就像是沾染了誰的陽光。
小街口。
在門口攔了個計程車的宋辭，看著漸行漸遠的街口，靠著汽車椅子吐了一口氣。
“如果有捨不得的人，就應該多陪伴，不論是孩子，老婆，父母，還是物件。”
宋辭看後視鏡的時候，司機說了這麼一句話。
有道理，但是宋辭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有做到。
拿著手機，看了看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不少時間之前。
“大哥真知灼見。”
“見多了，就知道了，主要是有你這個表情和眼神的，都是又捨不得的人。”司機回答。
他們這一行，有很多的老的故事，也見過很多臨場發揮的故事。
“珍惜眼前人。”司機笑了笑，見宋辭沒有回答，補充了一句：“有些多嘴，兄弟見諒。”
搖搖頭，宋辭沒有什麼意見，只是覺得他說的對。
一路上和司機聊著天，在大雨天趕到公司樓下，下車的時候，宋辭還多給了幾塊錢湊了個整。
就當是聽了道理，交點學費，很多道理是人家的經驗和感悟。
進公司大門的時候，宋辭回頭看著天空的大雨，突然覺得有些不喜歡雨天。
就是沒有來的，更希望今天是晴天。
大概，晴天才能看到某個小財迷的開心笑容，雨天只能看到她的憂愁，宋辭不想她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