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我不願意承認他們是警方

疏散人質是由萩原研二負責的。

他像是在做原始社會以物易物的交易般,領著一位人質走出銀行,在把人質交給警方的同時,自己則接過了一百萬日元。

在前期,在銀行的人質庫存還較為充裕時,這種交易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警方們會老老實實地遵守交易原則。

且這種效率較慢的交易,方便警方先緊急調動一筆資金,隨後再調動更多的資金過來。

這是一場在直播中進行的交易。

哪怕警方已經澄清這是一場演習,但還是有很多的東京居民關注著現場情況,甚至更為關注,這種關注彷彿形成了沉甸甸的壓力,讓戴著防毒面罩的萩原研二有些緊繃。

更令他緊繃的是:“接幼兒園小朋友放學要接到什麼時候啊……”

耳麥裡,傳來一條未來的抱怨,還有轉椅子的聲音,“好麻煩,”

他認真反思,“下次不留人質了,直接搶了就跑。”

……不要隨隨便便反思啊!這是能反思的東西嗎?!

怎麼還有‘下次’啊!

隨後是松田陣平的吐槽,“開鎖要開到什麼時候啊?怎麼每個保險櫃都上鎖了?!”

他在負樓層開保險箱。

保險箱是客人們預定的,裡面的鈔票是不等量的,銀行已經記錄在案,作為窮兇極惡的劫匪,他們要連保險箱裡的鈔票和金塊都不想放過。

但現在不是他們放不放過保險箱的問題,而是保險箱能不能放過他們的問題,“我再也不想開鎖了!”

“你們搬了多少袋?快一點吧,”降谷零催促,“等下疏散完人質,我就下去繼續搬金庫裡的鈔票,我才搬了不到一半。”

只搬了不到一半,他便去銀行大廳看守人質了,現在有些頭皮發麻。

只要一想想金庫裡層層疊疊的現金和金塊,便腰痠腿疼的頭皮發麻。

鈔票確實是令人眼熱的,但註定要還回去的鈔票,就有些令人抗拒了。

“大概快不了,保險箱裡的現金有多有少,有些不是現金,是別人的貴重物品,需要甄別,”伊達航則道,“這個箱子開了!”

他那邊有輕微的轉動聲傳來,是側耳壓在保險箱上聽鎖轉動的聲音,和門開的聲音。

“開了三分之二的箱子,我們還沒裝夠十袋鈔票……銀行不是說他們對保險箱裡的現金有記錄嗎?在辦公室吧?要去拿嗎?”

“要不我們去拿吧,反正我們是劫匪……”

連一向正經嚴肅的伊達航都快崩潰了,萩原研二不禁有些肅然起敬。

他肅然起敬著領著一位三十多歲的‘幼兒園小朋友’,將這位人質交到警方人員的手中。

警方人員並沒有接到自家孩子放學的快樂,還有些怒目而視:你們這些得意猖狂、洋洋得意搖尾巴的搶劫犯!

考慮到演習,大概還需要糾正一下:假搶劫犯。

萩原研二:“……”

其實忽略掉某個狂喊無聊,垂頭喪氣夾尾巴的傢伙,他們一點也不得意猖狂,更沒有洋洋得意地搖尾巴,都在辛辛苦苦地埋頭幹活,每個人都幹到眉眼聳拉,快要累死了。

他接過警方人員手中的箱子,拽了拽,拽過來,在防毒面具中敷衍地微笑了一下,便轉身回去。

警方是在銀行的十米外戒嚴的。

從大廳到戒嚴處,短短二三十米的路程,萩原研二已經重複走了三四十遍,有些搬磚式的疲倦了。

在疲倦中,他聽到了比較符合警方怒目而視的發言,“我看到警方運輸過來了一批午餐,要在現在中止,先進餐十二點了,我看見有幾批警車運輸了午餐過來,還繼續交易人質嗎?”

“你對午餐有打算嗎,是不接受任何渠道的食物,是要求警方把警餐提供過來,還是點餐?”

是諸伏景光。

他加重了‘點餐’,顯然是比較傾向於點餐。

也可能是認為一條未來會選擇點餐。

幾乎是在瞬間,一條未來便回答:“點餐吧。”

“點餐的話,”他解釋,“接小朋友放學的家長會更憤怒,”

“雖然沒什麼用,但是我會高興。”

“……下次絕對不要人質了。”

並點名,“降谷同學,統計一下人質們要用什麼餐,萩原同學,暫時中止交易,諸伏同學,不用架狙擊了,下來吧,”

又很像是哄小朋友般隨口哄辛辛苦苦打黑工的同學,“警方送來午餐會需要一些時間,在這段時間點一些成年男性去幫忙裝金庫裡的鈔票,把所有現金都搬到大廳,可以吧?”

被哄的小朋友並不包括松田陣平和伊達航。

松田陣平幽幽道:“我們還要繼續開箱子。”

人質們可以搬運現金,但不能開保險箱。

緊急培訓也來不及,反而會令劫匪焦頭爛額。

“但是,”一條未來很輕鬆,“其他同學可以幫伱們。”

“你們可以先教降谷同學他們,然後暫時休息,看管人質,聽降谷同學他們開保險箱,怎麼樣,是不是很棒?”

諸伏景光不動聲色道:“我還是負責架狙擊警戒。”

萩原研二:“……”

他聽出來了:私密馬賽啦,同學醬,髒活累活你們幹,我們兩個只能勉強摸摸魚無聊度日這個樣子啦。

但沒辦法。

一條未來是指揮,他要負責指揮全域性,為紅方爭取一些優勢,責任是在紅方優勢時奠定勝利,在紅方劣勢時力纜狂瀾。

而諸伏景光,則是他們之中,狙擊槍法最好的一位。

他們兩個摸魚,是有著正當理由的。

而且並不算是‘摸魚’,雖然沒有幹體力活,但萩原研二推測,他們的精神一定很緊繃,不比他們要輕鬆……

“理智上,”伊達航的聲音和保險櫃開啟聲一同傳來,“我知道未來同學和諸伏同學很忙,比開箱子要忙多了,但是,”

降谷零:“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有些,”

“想要揍人的衝動,”萩原研二關上了銀行的門,翻找出一塊暫停營業的牌子掛上,“是我的問題嗎?”

“不要懷疑自己,”松田陣平幽幽,“堅定點。”

他堅定質問,“你們兩個搞隊友心態幹什麼!”

一條未來隨大流,“你怎麼可以欺負隊友,諸伏同學?”

“我們的搶劫銀行計劃可還沒有到最難的地方,隊友之間絕不能有一絲間隙,否則很可能全部被一網打盡的,在這種至關重要的時候,你怎麼可以搞隊友心態呢?”

“我很失望。”

諸伏景光:“。”

“令您失望了,真是抱歉,”他從狙擊鏡中看向警方,“不過,警方好像更失望,”

“我們不繼續交換人質,他們好像有些焦急了。”

狙擊鏡中,本來有條不紊,一部分負責接人質、一部分負責抓緊時間安撫、讓人質籤協議和送人質上車去醫院的警方人員們在原地待命中焦急了起來,他們看著銀行掛上的暫不營業招牌,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近處的狙擊手也更加急迫地觀察著銀行內部的情況。

諸伏景光沒有關注附近三四位的狙擊手,狙擊手們也沒有關注他,他們默契地交叉視野觀察著彼此的陣營,“有警方高層下車走到警戒線處了,接下來應該是要詢問我們為什麼突然不交換人質、銀行內部是否有變故。”

“我們要怎麼回答?”

不只是指回答,還是指態度。

主動提出交換態度,算是劫匪示好。

要求一名人質一百萬日元,這……和挾持人質威脅比起來,也算是示好。

要求電視臺全程直播搶劫案,便算是挑釁,還是相當不懷好意,就是明晃晃衝著壓迫警方去的挑釁。

在沒有直播時,哪怕處於劣勢,警方也是具有一些主動權的,主動權的來源很簡單:警方已經包圍了銀行。

在把銀行包圍得水洩不通的情況下,哪怕出現一些些的不好衝突,警方為了儘快制服劫匪而執行了對人質有些不好的決策,在對媒體公佈時,警方們還是可以面不改色地顛倒黑白,把一些的責任都甩到劫匪身上。

反正劫匪是不可能有機會出來指責的,無法倖存太多的人質們也會識趣地乖乖配合警方。

可這是一場演習,劫匪和人質哪怕‘死亡’出局,也還是可以開口說話的,警方的主動權便降低了些。

而隨著直播的開啟,警方的一舉一動都處於無數東京市民的視線之下時,本就岌岌可危的主動權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還不只是東京市民,會有其他地方的霓虹居民,甚至是其他國家的居民。

在這種情況下,東京警方肩負重要的職責:必須在無可挑剔的情況下,完美而迅速地解決掉這一場搶劫案,為演習落下帷幕。

目前來看,可能性很高。

有%那麼高。

而現在,一條未來可以給出兩個截然不同、又殊途同歸的選擇:

選擇一:再次示好。

劫匪態度相當好,好聲好氣再次示好,會令觀看直播的市民們對無能的警方更加憤怒,不管警方的每一步決策是否有道理,他們都會憤怒地指責。

原因很簡單,面對一夥虛假的、態度如此只好的假劫匪,警方還毫無辦法,徹底暴露了自己的無能,暴露了自己並沒有保護市民的力量,平時交稅,有一部分收入用來供給警方的市民們當然會生氣。

選擇二:再次挑釁。

劫匪蹬鼻子上臉挑釁,警方卻還毫無辦法,市民們會憋屈生氣,紛紛憤怒地指責警方是飯桶。

“都中午了,他們的潛入小隊還沒到,我是有些沒想到的,”一條未來調著監控,思考著,“我以為在警方包圍銀行的第一時間,便會有攻堅小隊試著從後門等地方突入銀行,”

“哪怕大廳裡有許多人質。”

人質這玩意嘛,問題不大,反正打著打著就沒了。

一條未來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沒搶銀行卻不抓緊時間走,還挾持人質留在銀行過,但見過這樣做的劫匪和人質一起飛上天堂。

不過,這是在紐約搶劫銀行的待遇。

第一次在霓虹搶銀行,一條未來有些不太熟練,他思考了片刻,“他們的攻堅小隊應該已經準備完畢,會趁午餐這個特殊時間偷襲,時間在十二點至三點之間,”

“算了,給他們加層憤怒buff,蹬鼻子上臉吧,”

他指揮,“降谷,在剩下的人質裡挑些不能搬運麻袋的,萩原把點餐名單送出去之後,你站在靠近銀行邊緣的位置,只要看到警方有疑似不配合的動作,便直接槍斃人質,”

降谷零反應了一下:“要讓攝像頭拍到?”

“嗯,”一條未來道,“要讓攝像頭拍到,開槍後注意,第一時間後撤,別被打傷,”

“萬一被紅色顏料蹭到腿或手臂,你只能做一個傷員了。”

“還有萩原,開槍的第一時間你記得應對警方下意識的攻擊,他們不一定會開槍,但絕對會拔槍和試圖肉搏制服你,假如你被制服了……”

他想了想,改成措辭,“假如你在無數東京市民的注視下被制服了,那,”

“你好遜哦。”

萩原研二:“……”

這是遜不遜的事嗎!

“但是這樣,”伊達航有些猶豫,“警方,”

他知道一條未來的實力,知道只要一條未來在,絕對可以輕輕鬆鬆地溜警方一大圈,令警方在輿論上一敗塗地,哪怕贏了這場演習,也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降低一段時間存在感。

但是……

警方的名譽一落千丈,許多市民剛對警方稍加信任,便再次不信任起來,甚至是比之前還不信任,不是一件好事吧?

而且歸根結底,他們是警校生,也是預備警方。

一條未來知道,“沒辦法。”

在一開始行動的時候,他便推測出對警方有好感的同學們肯定會有些或輕或重的遲疑,因此很流暢地說出了回答:“我寧願有無辜的民眾因自己摸索生路而被劫匪擊斃,”

“也不願意有任何一位無辜的民眾,因為把所有生存的希望都寄託於警方,寄託於部分無能的他人,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生存機率降低至零。”

“現在,只能畏畏縮縮在銀行外包圍,因人質和輿論便不敢輕舉妄動,連突擊小隊都沒有開始行動的警方……”

“我不願意承認他們是警方。”

毒、毒唯?()<BR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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