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爪痕

一條未來開啟廣播,“鏘鏘鏘,天亮了,請睜眼,”

“我睜眼了。”

他漫不經心地晃著手機,看著螢幕上一動不動的人群,嘆氣,“好乖,”

就是有些太膽小了,不過玩了一兩次,趁機釣魚解決了幾位警方人員,剩下的人群便乖乖蹲著打死不動了。

無論是察覺到那些中槍的人沒有死亡,還是沒有察覺到的。

手機提示了一聲,一條未來看過去,終於打起了幾分精神,“緊急新聞,米花銀行發生了一場銀行搶劫案,約失聯八十九人,其中不乏老人、孕婦和孩子,”

他是對著話筒唸的,讓這條新聞廣播令所有人都能聽到,“根據採訪周邊居民,我們得知了重要訊息,從動亂開始至現在,米花銀行疑似爆炸了一次,共響起過十多下槍聲,”

“如情況嚴重,迄今為止,或有十人以上失聯者不幸遇難。”

“警方已迅速行動起來,包圍銀行,即將與劫匪展開談判。”

廣播聲傳出去,監控螢幕上的人群發生了輕微的晃動,像是在風的吹拂下有些波浪的海面,人質們彼此互相對視了一下。

一條未來猜一樓大廳一定響起了像是蒼蠅一樣的嗡鳴聲,他道:“按新聞上的計算方法,或者的人也太多了吧?還有七十多人呢,真是難辦,”

“人太多了,該怎麼辦呢?”

這句話有些危險。

有些波瀾的海面恢復了平靜,人質們再次耳觀鼻、鼻觀心地靜默起來。

哪怕察覺到這不是一場真正的銀行搶劫案,中槍了不一定會死亡,在陷入危險的時刻,他們觸發的本能嗅覺還是在超常發揮著的,嗅到了有些危機的氣息,感受到了在真正罪犯面前隨時可能會死亡的危險感。

“警方把銀行包圍了,我們便無法出去,”一條未來陳述事實,“只能在銀行裡堅守,”

“人質太多了,我們無法管理,”

“假如警方識趣些,我們只用堅守兩三個小時,那還好,但假如警方有些不識趣,我們要堅持十幾個小時……”

他思考著,“要如何管理你們呢?”

人質們的進食和排洩都是基礎問題,還有生病,心理崩潰,煎熬太久、劫匪假槍震懾力不夠、因此醞釀而出的反擊,工作有急事,家人出現了緊急情況,都是需要斟酌考慮的進階問題。

這是一個難題,是一個劫匪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就像要養一隻貓,要認真思考什麼牌子的貓糧比較健康,什麼型號的飲水機比較適合貓,每天需要喝多少水才不會尿閉,貓糧和生骨肉的搭配比例,多久洗一次澡,什麼時候打疫苗和絕育等等等等。

但一條未來不打算養貓,他看了螢幕幾秒,看著上面人潮,像是組織出瞭解題思路一樣,打了個響指,“啊,有辦法了,”

他語氣輕鬆,“既然人太多了,有問題,那減少人數不就行了嗎?”

“至於怎麼減少……”

一條未來很貼心,“交給警方來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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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在焦頭爛額。

在銀行搶劫案還未登上緊急新聞的時候,便有專門人員開始掌控輿論。

但沒有掌控住。

媒體和警方是辯證合作的關係,有時候會相互提供便利,進行合作,媒體為警方壓下不好的新聞或風聲,警方則為媒體在某些時刻提供特例,透露訊息。

有的時候,則就是敵對關係了,彼此拉扯著,一方要獲得真相,哪怕對警方不利,也要把新聞報道出去,一方則嚴防死守,堅決不讓媒體獲得真相和足以證明真相的證據,阻止新聞報道出去。

這一次,兩者的身份是敵人。

“……他們太不識趣了。”

電視上的新聞正在報道著,整個東京的人幾乎都在關注著這一場銀行搶劫案,銀行附近的居民們更為關心。

一位警官掃過便利店中的電視,和正在關注著電視的老人,臉色沉了下去,“明明已經警告過不要隨意報道,卻還是報道了出來。”

頓了頓,他詢問:“松本那傢伙還是推脫?”

這位看起來五十歲出頭的年邁警官坐在一輛車的後座。

是私家車,不是閃著警燈的警車,因此便利店的人都沒怎麼在意,專心關注電視和路過的警車。

路邊,一輛輛的警車閃爍著燈光衝向不遠處的銀行,只有偶爾幾輛警車在極速駛過這輛私家車的時候,辨認出了車牌,於是提前減慢了車速,像是在雨天禮貌減速壓水花一樣,小心翼翼地路過,又再次飛速起來。

年邁警官的目光沒有移開一下,還是在看電視。

駕駛座,一位年輕的便裝警官從後視鏡中觀察著長官的臉色,“松本長官說他的傷還沒有痊癒,狀態不太行,而且並未和劫匪進行過過多接觸和深度交流,不瞭解劫匪的性格、行為習慣,不太能擔當顧問……”

後視鏡中,年邁警官的臉色再次沉了沉。

因為只有兩個人在車內,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頗為惱火地低聲罵了句。

“我剛剛又派人去和電視臺那邊聯絡,已經打算澄清是一場演習,”年輕警官又道,“但是他們說……”

“劫匪聯絡了他們,要求進行直播對話,”

“您看?”

直播對話?

那豈不是把警方的束手無策直接展現在整個東京人民的注視下?

哪怕這只是一場演習,是虛假的銀行搶劫案……不,正是因為這是一場演習,是一場警方和銀行早已得知,提前準備的演習,警方才更顯得丟臉。

所有看新聞直播的人都會想:既然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演習,為什麼警方和銀行還那麼不堪一擊,令劫匪在短短十分鐘內便直接拿下了整個銀行?

面對早有預謀,警方早已知情並準備的襲擊,他們都應對得如此狼狽,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措不及防地面對真正的銀行搶劫劫匪,豈不是更不堪一擊?!

不能答應。

年邁警官斷然拒絕,“不行,”

他的眉頭皺得很緊,有幾分鬆弛的眼皮也形成了一道有一道的摺痕,“等下聯絡銀行內部的那個傢伙,直接、”

突然,他戛然而止,看著便利店的電視,臉色鐵青了起來。

便利店傳來了驚呼聲。

年輕警官連忙收回仔細觀察上官臉色、揣摩上官情緒的視線,看向便利店。

他看到了圍成一團的幾位老年人和小孩子,看到了正在播放中的電視,看到了電視上的畫面,那是銀行……

一個年輕男性?!

電視螢幕上,是一位年輕男性,他背對著鏡頭坐在椅子上,大半個身體幾乎都被椅子擋住,只有黑色的連帽衫和黑髮露出來。

他看起來有些想要轉椅子,卻礙於鏡頭在,有些不能三百六十度轉椅子,於是只向左輕晃一下、向右輕轉一下,幅度很小地輕微晃悠。

在他的面前,則是一個巨大的螢幕,是監控屏,螢幕上由好幾個方塊分割了起來,有將近二分之一是大廳的監控,剩下二分之一則由六個小方塊填滿,是銀行各處的監控。

年輕警官去過米花銀行,沒去過米花銀行的監控室,見過那名大名鼎鼎警校生的照片,沒見過那名警校生的背影。

但此時此刻,卻直接認了出來:電視上的人,是在米花銀行的‘彌賽亞’!

‘彌賽亞’居然直接連上新聞了,在警方根本沒有同意的情況下!

年輕警官連忙去看年邁警官,“這,這這這,怎麼辦?!”

“……這位‘領袖’,”年邁警官慢慢道,“在掌握節奏。”

這場銀行搶劫案是有節奏的。

按理而言,前期的節奏應該屬於罪犯,他們是在警方的意料之外發起的襲擊,製造出的臨時緊急事件,而度過了開頭,真正掌握節奏的應該是警方。

局勢會隨著警方的行動而變動。

從銀行措不及防失守開始,掌控節奏的一方便成為了一條未來。

在警方得知訊息,包圍銀行,即將做出對策的這一個節點,是警方順勢搶過節奏的一個至關重要的節點,只要對策合格,便可以在入局的同時,讓局勢進化為正常銀行搶劫的局勢。

在這種局勢之下,銀行搶劫案几乎只會有一個結果:警方圓滿解決銀行搶劫案事件,

可現在,一條未來連線了新聞,他是要幹什麼?

……提要求。

他不要警方決定對策,不要局勢隨警方的對策牽之一發而動全身,要警方為自己所動,因自己的操控而疲倦奔走。

年邁警官基本可以篤定:這位優秀的警校生領袖一定會對警方提一些很困難、困難到無法接受,但在直播中,在無數東京市民的注視下,警方必須要接受的要求。

不知不覺間,他難看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平靜了起來,甚至帶了些笑意,“怪不得松本那傢伙不願意沾手,原來是個燙手山芋,”

“聽說這位警校生很在意他,不僅在他受傷的第一時間,把他幾乎是致命傷的傷口搶救處理完畢,還為他報仇,清理了漏網之魚,”

像是自言自語般,年邁警官若有所思著道:“這位警校生在警方的視野裡失聯了許多年,但或許並不是真的失聯,還和警方有聯絡,所以才如此光明正大地回警校,”

聯絡人,當然是松本管理官了。

年邁警官瞭解松本清長的個性,推測他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亦父亦友,他再次沉吟了片刻,命令,“回警局吧,”

“等下可能會有不少人質出來,這附近會亂,可能會出意外,我們先回警局,”

他道:“看看警局那邊如何應對。”

看警局如何應對。

年輕警官下意識地看向後視鏡,有些詫異,幾乎要脫口而出:啊?您要放權給警局?可是您來前線,不就是想趁原定的負責人還未到前線、自己是在場職位最高的警方人員時,接過指揮權嗎?

又在對視的瞬間,幾乎是立刻心領神會:點子扎手,撤。

他恭敬點頭,“嗨!”

私家車啟動起來,沿著街道轉回警局的方向。

一路上,年輕警官在目不斜視地開車,年邁警官卻在看手機。

他很生疏地擺弄著手機,凝神研究局勢的變化,“‘劫匪’提出了警方接管人質的要求,但是,是給出一份名單,讓警方自己查身份,決定要點名哪些人質出來,”

這真是……

把劫匪和人質之間的矛盾,陡轉轉成了人質和警方之間的矛盾。

年邁警官笑了笑,“那些沒出來的人質,不一定怨恨劫匪,卻一定會怨恨警方,”

而這份怨恨,是有理由的:警方沒事搞什麼銀行搶劫演習啊?還強制市民配合,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要是警方大獲全勝便算了,一旦警方應對得有一絲勉強,那麼在演習結束後,無數的抨擊便會隨之而來。

這是一塊燙手山芋。

和燙手山芋無關的年邁警官樂呵呵的,“費盡心思搶到這塊燙手山芋,井下那傢伙一定很開心吧?看走眼嘍。”

他繼續費勁地搜尋最新新聞,“人質中有幾位人質具有突發性疾病,小孩子和懷孕的孕婦,劫匪要求警方加快速度,儘快把這些可能會出意外的人質接出去,送往醫院進行檢查,”

念著念著,年邁警官改口,“不需要等人質名單出現,現在,便會有不少人在抨擊警方冷血無情不加思考拿市民的性命當兒戲。”

“劫匪要求,他們在按照名單,把人質們送出去的同一時間,警方要把對應的現金運至銀行門口,”

“一位人質,一百萬日元。”

年邁警官沉吟了起來,眼睛眯了一下,沒有說出自己的判斷:這位警校生領袖,對警方很有成見。

不然怎麼會像是殺雞一樣,把一盆又一盆的滾燙熱水衝著警方潑過去,活像是不撕掉一層皮誓不罷休一樣?

在這個安靜的空白,年輕警官小心翼翼道:“劫匪在直播上交代的一定更多吧?您要看直播、”

年邁警官搖頭打斷,“不,”

“把把他當成你的同輩人,把他當成我這樣的老傢伙,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不看直播,只看新聞了。”

直播是最新的訊息,還是由劫匪親自來說,很是一個值得反覆斟酌檢視的訊息來源。

但,假如直播的是像自己這樣的傢伙,年邁警官是不願看直播的,他不需要仔細思考,便能確定直播中一定有不少迷惑性的因素,還會有陷阱和挑動情緒的坑。

與其看直播,直面一隻狡猾的狐狸,絞盡腦汁地交手著,不如去看狐狸留下的爪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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