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義,從來不是簡單的嘴上說說,對於王簡的話,徐天亮深感敬佩。

而身為王簡的左膀右臂,趙臺陽和吳青素自然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小人,只是他們有著更深更遠的想法,而今天徐天亮借糧一事毫無疑問給了他們實現這個想法的最好機會。

堂內王簡話音剛落,旁邊的趙臺陽便說道,“軍情重於山,朔州,定州唇齒相依,理應互相支援,既然王州牧都開口了,那這糧食我們朔州可以給,但是,你們定州也得給我們朔州留下一個能比得上兩百萬糧食的東西。”

“趙大人,難道我農家的擔保還不夠嗎?”師修道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不悅的說道。

趙臺陽趕緊笑著說道,“當然不是,只不過農家與州府關係匪淺,說白了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這擔保豈不是毫無意義?”

趙臺陽的話很聰明,不僅給足了師修道面子還不經意間拉近了朔州府衙和農家的關係,更是回絕了師修道的擔保,同樣的,這個棘手的問題丟給了徐天亮。

徐天亮略微垂首道,“趙大人,在下從定州趕來之時,身邊並未攜帶什麼貴重之物,不如。。不如趙大人您直說了吧,只要是我徐天亮有的,一定拱手送上。”

趙臺陽看著徐天亮,“那本官要是找你要你的這雙眼睛呢?”

徐天亮愣了愣。

身後的師修道趕緊上前一步,“趙大人,這玩笑可開不得。”

州牧王簡也被趙臺陽的話嚇到了,當即準備開口,旁邊的吳青素卻抬手示意王簡不要多言,王簡很是費解。

“大禮司,我這可不是開玩笑,一雙眼睛換兩百萬糧食,這生意不算虧。”趙臺陽捋著鬍鬚說道。

徐天亮心中訝異,但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如果趙大人言而有信,這眼睛我徐天亮願意拱手送上。”

“好。”趙臺陽猛地拍了一下桌角,起身說道,“徐大人慷慨之心我趙臺陽佩服,只要今天你獻出了你的雙眼,明日我就安排人將糧食送往定州。”

“希望趙大人能信守承諾。”徐天亮深深拱手道。

旁邊的師修道看了看趙臺陽,這個趙臺陽可不是他所認識的趙臺陽啊,平日裡的趙臺陽雖然較真,可從來不會做出這種以眼換糧的事情,今天這是怎麼了?處處為難徐天亮,此時的他甚至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有什麼私仇了。

“給徐大人拿刀來。”趙臺陽直接一聲令下,片刻後,就有衙役帶著一個托盤和一把剜刀走了進來,剜刀很細,是一種前端略微彎曲的短匕,專為剜心,剜眼所用,是一種酷刑之器。

“趙大人,三思而行,徐公子可是農家的客人。”師修道急忙上前說道。

“大禮司,若是今日得罪了農家,日後趙某自當登門謝罪,但規矩就是規矩,誰也壞不了。”趙臺陽語氣強硬的說道。

徐天亮慢慢走上前去,一把抓起來托盤上的剜刀,目光死死盯著手中的剜刀,隨後心一橫,眼睛瞪得老大,額頭上細汗如雨。

“啊。。”徐天亮握住剜刀的手都在顫抖,整個人大喊一聲,直接抬起右手就要將剜刀刺入眼中,師修道雙拳緊握,背過身去不忍再看。

“等等!”千鈞一髮之際,趙臺陽大喊一聲,喊停的時候,那剜刀距離徐天亮的眼睛只剩不到一指的距離,剜刀停在半空,徐天亮整個人呼吸急促的站在原地,臉色煞白。

趙臺陽走上前去,親自拿下徐天亮手中的剜刀,隨後往後退了兩步,最後當著眾人的面給徐天亮垂首行禮,“徐公子,多有得罪,趙臺陽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了。”

此時的徐天亮還沒有回過神來,事情的反轉太快,此時的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是呆呆的愣在那裡。

一旁的吳青素解釋道,“其實趙兄要的並非是徐公子的這雙眼睛,而是徐公子的氣節,如今氣節已經留在了朔州,這眼睛當然得還給徐公子了。”

高臺正椅上的王簡長舒一口氣,剛剛的他真的是被嚇了個半死,要是今天真的見血了,那定州牧寧延不得把朔州掀了啊,想起當年頂在自己眉心的長槍,王簡就直髮怵。

“原來如此。”師修道如釋重負的緩了一口氣,走到愣神的徐天亮身邊,輕輕拍了拍後者的後背。

徐天亮久久回神,回過神來後,看著趙臺陽,笑的比哭還難看,“那趙大人,這糧食。。”

“兩百萬糧食不到一個月就會送到定州邊境,到時候徐公子只需如約接糧就行。”趙臺陽笑道。

徐天亮雙眼瞬間通紅,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委屈,只是不停的點著頭,“謝過兩位大人,謝過王州牧。”

糧食借到之後,趙臺陽和吳青素客氣的將師修道和徐天亮和師修道送出府邸,看著兩人遠走的馬車,吳青素深呼吸一口氣,笑道,“這小子是不錯啊,剛剛你該直接把他留下來的。”

“哈哈哈,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可做不出來。”趙臺陽笑著說道。

“有兩百萬糧食做媒介,咱們也算正式和寧家搭上線了,之前還擔心咱們主動找寧家會引起朝廷猜忌,這下好了,一切水到渠成。”吳青素頷首笑道。

說到這裡,趙臺陽明顯認真了起來,“現在的朝廷烏煙瘴氣,咱們雖說做不到清君側,正朝綱,但最起碼能做到保全朔州,指望朝廷來保全朔州是不可能的,只要他們不利用朔州做對付寧家就謝天謝地了,如今大奉,能讓朔州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只有寧家了。”

吳青素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可惜王大人一心為國,不信你我所言,若不然由他出面,今日之事效果會更好。”

“王州牧年紀大了,讓他做個受人敬仰的州牧就行了,至於這些煩心事,交由我們來做就夠了。”趙臺陽緩緩一笑。

“我記得項州錢州牧向朝廷的奏疏中說的是五百萬糧食,朝廷給了一百萬,咱們借給兩百萬,那剩下的兩百萬呢?難不成定州給了?”吳青素再度疑惑起來。

“不。。定州不可能有這麼多糧食。”趙臺陽目光看向西邊,“兩百萬已經是朔州的極限了,不能再多了,如果說在短期內想籌集四百萬糧食送到項州,那麼除了咱們項州,就只剩下雍州了。”

“雍州!”吳青素皺眉道,“劉岱和錢桂素來不和,加上前些天朝廷派來的使臣,徐天亮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和吳青素的意見不同,趙臺陽搖搖了搖頭,“我看不盡然,徐天亮這小子年紀不大,看起來不過是個柔弱書生,可卻是一個認死理的人,他認定的事就算豁出去也會辦到,若是他真去了雍州,我倒看好這小子一些,如果能從劉岱手中摳出兩百萬糧食出來,那這小子當之無愧是他們寧家的大福星啊。”

吳青素輕聲一笑,眼神中充滿期待。

朔州之行都如此坎坷,更何談雍州?

馬車上的徐天亮痴痴的坐在裡面,此時的他眼前還是那把剜刀,剛才若是他那一刀真的刺下去了,一旦被李清泉知道,那後果不敢想象。

他的一雙眼睛搭上去沒事,可若是把人命搭進去了,那事情就鬧大了。

回到丹稜殿後,徐天亮剛準備起身同師修道告別,結果直接被師修道攔下,“徐公子,如今糧食已經借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不過,在您和夫人離開丹稜殿之前,還有件事情需要麻煩您一下。”

“今日借糧多謝大禮司仗義執言,有什麼事您直說就行。”徐天亮拱手說道。

“勞煩公子隨我來一趟。”

丹稜殿後面是一大片莊園,之前還在好奇農家丹稜殿為什麼沒有農家弟子,直到現在才知道,這些農家弟子都在後面的莊園中,有的扛著鋤頭在田間勞作,有的坐在亭下研習農家心法秘術,更有些弟子還在旁邊的空地上演武修真。

師修道將徐天亮帶到一個小院內,院子外的圍牆上爬滿了植物藤蔓,院子裡有棵百年老桂樹,樹姿婆娑。

此時的桂樹下,一個穿著汗衫的瘦弱男子正坐在自制的木椅上看書,師修道推門聲音響起,師修道帶著徐天亮邊往裡面走邊說道,“看到前面的人了嗎?他要找你。”

“啊?”徐天亮更猛了,這個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啊。

話音未落,身為農家大賢者的禰融便合書起身,轉身說道,“兩位今日借糧可還順利?”

“大賢者?”徐天亮先是一愣,怪不得背影這麼熟悉呢,原來是禰融,“承蒙大賢者掛念,有大禮司在從旁相助,糧食已經借到了,王州牧也答應我們不日就將糧食送到定州。”

“如此甚好啊,有了糧食,邊關將士也能全心殺敵了。”禰融笑著點了點頭。

旁邊的師修道咳咳兩聲,接著說道,“徐公子,在你面前的不僅僅是我們農家的大賢者,其實你們兩人之間除過農家之外,還有一層關係。”

“啊?”這已經是徐天亮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發懵了,“這。。還望大禮司直言相告。”

“禰融大賢者是你的岳父!”

“什麼?”

這句話傳到徐天亮耳中的時候,徐天亮腦子裡就好像有無數銅鐘一起被撞響了一樣,撞的他腦子嗡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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