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九流之一的佛教並非大奉本土教門,其本宗遠在萬里之外,在大奉立足千年之久的佛門早已與大奉融為一體,成為大奉九流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百姓苦楚,天下兵戈不斷,佛教普渡眾生,化戈止伐,讓天下兵戈不起,戰事不興,天下百姓行善事,結善果;一方之主可以廣善路,納善言;天下平和以往,靜心待人;此為佛門菩薩。

兇惡既出,四方燒殺擄掠,佛教拯救萬民,以武克惡,佛經教化不了窮兇,佛法可除極惡,以極正之氣,化世間諸邪;以金剛之軀,除盡天下妖邪,青鐧以懲惡揚善,金圈以止邪化正;此為佛門金剛。

菩薩低眉,慈悲六道;金剛怒目,降服四魔。

寧延第一次看到佛門高手出招是當年自己從北蠻歸來之時,為救自己粗衣僧人沈歸心遠赴千里雪地戰沮陽,在沈歸心身上寧延看到了佛門金剛的厲害;去年在法相寺再次遇到沈歸心的時候,寧延還問過他在佛門中他到底是屬於金剛還是屬於菩薩。

沈歸心聽後朗聲大笑,告訴他,他們法相寺不僅有金剛,也有菩薩,如果非要讓他選一個的話,那他選擇菩薩。

寧延就問,那金剛呢?

記得那天,沈歸心朝著北邊給神色嚴肅的雙手合十,不停的說著阿彌陀佛。

北地有僧,教以金剛。

這尊金剛便是北地僧——慧能。

看著老和尚身後四手金剛怒目圓睜的樣子,寧延心中油然而出一種初雪遇朝陽一般的神聖感,這種神聖感也可以說是一種敬畏。

四手金剛顯身平牢關,這可把城內的北蠻軍嚇了個半死,三軍統帥曄然手握長刀快步飛出,懸於半空,看著眼前讓人心生懼意的金剛虛影,直接提刀大喝道,“老和尚,你究竟是誰?”

慧能大師雙手合十,抬頭瞬間,一道金剛閃過,化身利劍直衝曄然而去。

身後金剛抬手舉起青鐧,朝著曄然劈頭蓋臉就砸了下去。

這一聲如悶雷炸響,如九天落海。

“好可怕的力道。”即便隔著老遠,寧延也能感受到這一鐧下的力道絕非尋常神魄高手所能抵擋。

北地僧慧在尚未離開北地軍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神魄高手,實力深不可測,與顏子嶽,徐子謙共稱邊境三虎;境北王死後,慧能回到法相寺一邊鑽研佛學典籍,一邊參悟千手佛像,在沈歸心有意無意的影響下,這位北地僧在離開法相寺之前,一舉參透第四百手佛像,距離佛門高僧苦禪大師僅差十三手。

悟法三百手,可背生佛光,化身佛陀。

萬丈佛光灑在平牢關城頭,青鐧之下,曄然手中長刀盡碎,瞬間撞在城牆之上,口中鮮血直流。

“阿彌陀佛。”金身羅剎之下,老僧雙手合十,低頭呢喃,身後四手羅剎同樣合十,神色悲憫。

曄然艱難的站起來,這一鐧下去曄然已然重傷,全身滲血幾乎是個血人的曄然指著老和尚大喝道,“老和尚,你很強,強到即便放眼整個汗國也幾乎是難覓敵手,但你註定只是給和尚,而不是真正的佛陀,若你成佛陀,今日這平牢關我還真守不住,但只可惜你不是。”

即便是實力滔天處於武道巔峰的武林高手也不敢和軍隊為敵,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成標,千人成陣,排兵佈陣的作用就是將這些原本只有雨滴般戰鬥力的軍人匯聚成滔滔不絕的江海,隨著雨滴的越來越多,這股江河也就越波瀾壯闊;軍隊有夷滅武林的實力,但武林卻沒有撼動軍隊的本事。

面對五萬北蠻新軍,一般武者絕不敢貿然攻城,但慧能不一樣,今日的他既然敢來這裡,就沒想過全身而退,那日千手佛像前所窺取而來的機緣,是時候還給這個天下了,這或許就是佛祖給予他這副真身的意義。

曄然話音剛落,身後將士拉弓搭箭,箭矢直衝半空的慧能而去,萬箭襲來,慧能那件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枯黃袈裟輕輕浮動,下一刻,佛光普照,真氣橫生,抵擋著眼前的箭潮,一波接著一波。

遠處的寧延看到這普天佛光,心生震撼的同時眉頭緊皺,預料到一絲不對勁的寧延當即大喝道,“有點不太對,呂翊,舒鴻,舒鈞,帶著神虎飛豹軍攻城,幫老前輩分擔壓力,池將軍,孔爺爺,聶姑娘,隨我登城而戰。”

“是!”一聲令下,三軍齊動。

然而此時的平牢關前,一道亮眼佛光串城而過,慧能大師拂袖起身,高呼道,“滌盪百晦,諸佛降臨。”

四手羅剎怒目圓整,盤坐的雙溪緩緩站起,立在半空,上可窺天人,下可凝眾生,此時的慧能大師目光璀璨,雙手合十,緩緩低頭,當他再睜眼的時候,手中佛珠驟然炸裂,真氣湧動,瞬間衝向這座毅力數百年的城關,

“轟。。”轟鳴聲驟然響起,寧延一行人還未到關口就被撲面而來的真氣漣漪擋住了腳步,真氣散盡,驟然看去,平牢關依然佇立,然而城牆之上卻是了無一人。

池明淵吐掉口中的草根,手握銀槍,沉吟道,“一人破一關,真英雄!”

寧延站在原地心情起伏,頭頂的藍天上,似乎有座佛陀正盤膝而坐。

此時的平牢關城頭上,一個渾身浴血的老僧人盤膝坐在城頭,絲毫不顧身上不斷滲血的傷口,不停的念著佛經,寧延四人衝入城頭,放眼望去,五萬北蠻軍就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若不是地上殘留的長槍彎刀,寧延根本不敢相信前一秒還是大活人的北蠻兵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全沒了,而且還是屍骨無存。

北地僧人慧能緩緩睜眼,眼神深邃溫柔,在他的視線中,除了出現在面前的寧延等人外,還有一群排列齊整的將士正衝著自己笑,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尊巨大的含笑佛像。

寧延站在慧能面前,緩緩跪下,池明淵直接轉身離去,孔真玄輕聲搖頭道,“筋脈盡斷,氣血逆流,已無生機。”

聶紅衣走到寧延面前,還想著安慰些什麼,但話到嘴邊的她還是退去了一旁。

兩人面對面,一老一少,一僧一將。

慧能看著面前寧延,笑了笑,問道,“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看來你我的目的是一樣的,寧延。”

寧延點頭嗯了一聲。

慧能也不解釋為什麼他知道寧延的名字,寧延也不想聽他解釋,兩人就好像一對從未見過但卻彼此熟知的老友一般。

“寧公子啊,出家人慈悲為懷,禁殺戮,忌紅血;然而我這個老和尚殺人無數,僅剛剛一戰手上就多了五萬條人命,你說,我這個和尚到底算不算是僧人?”

“這可不是我這個普通人能說的明白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些時候你越是深陷其中,就越是不明所以,當年我參悟佛經,從《金剛經》中領悟羅剎道,北上入軍,以正法化冤孽,造福眾生;殊不知老了老了,卻丟了佛心,將殺戮看的重過造福;想來也是可惜,現在想想能碰到歸心和淨善還真是好事,他們師徒二人一個讓我尋回本心,一個助我參悟佛經,那小淨善在我離開寺廟前還勸我將我門口的那條紅錦鯉放歸河溪,只可惜我搖頭拒絕了,若是我還能回去,一定親自陪他去放了這條錦鯉。”

“大師,您少說兩句吧,想要放錦鯉那咱們就回去放,我親自送您回去。”

“沒時間啦。”

寧延雙拳緊握,看著氣息逐漸微弱的慧能,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是可惜,是遺憾,更多的是敬佩。

“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你能出現在這裡足以說明我的判斷沒錯,心存善念,並行於世,行大善不驅惡,避大惡而篤小善,菩薩心腸啊。”

“可惜我不是和尚,不然高低去法相寺要兩本經書來讀讀。”

“哈哈哈,佛經上說的也不過是些刻板的大道理,那上面的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佛法,佛法的盡頭也不一定就是那經書上的橫著撇捺,真正的佛法在於心,有些人看一輩子經文也不一定能領悟一絲,但有人即便不看經文,站在那裡,就好比菩薩在世。”

“您說的是淨善小師父?”

慧能點了點頭,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笑了笑,朝著東邊法相寺的方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說完最後的四個字後,慧能大師重重的低下了頭,寂然無聲。

城下,一萬神虎飛豹軍已然進城。

呂翊和舒鴻,舒鈞兩人興高采烈的衝上來,看到寧延跪在老和尚面前,剛準備開口就被池明淵抬手攔下。

呂翊不解道,“池將軍,這個老師父到底是誰啊?”

池明淵產嘆一聲,“靖州法相寺,北地僧慧能。”

“原來,他就是北地僧。。。”

寧延起身,走到呂翊等人面前,深呼吸一口氣,沉聲喝道,“派人,把慧能師父送回法相寺。”

“是。。”

一身錦衣的寧延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面朝佛寺坐化的慧能,不由得眼淚直流,而在他身後,剛入城的將士,齊齊卸下頭盔。

北地僧慧能值得他們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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