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龍山又守住了,七萬將士一戰折損一萬人,尤其是前沿戰場的留下營和定州地蟒軍,犧牲將士接近三分之一。

陳皮子被殺,良度禾重傷,這一戰北蠻損失不小。

但此時的寧延知道,慕容灼灼絕不會就此一聲不吭,等待他們的將是北蠻軍更為瘋狂的血腥報復。

戰場上犧牲的將士很多,受傷的將士亦不在少數,夜幕來臨時,軍營中到處都是痛苦的哀嚎和慘叫,寧延與陳令樞,陳辛如等將軍商議明天的防守事宜,虞兮檸在李鳳荷和雲不凝的陪同下來到了前線將士的軍營中。

前線將士的條件極其艱苦,一個簡單的帳篷,幾個床鋪就是他們晚上睡覺的地方,因為戰事不斷,將士們幾乎都是裹甲而眠,前線的將士看到虞兮檸和一眾將軍前來趕緊起身前去迎接,前來的校尉枯黃滄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見到虞兮檸等人直接拱手行禮,“紅紙營三營校尉於大江拜見夫人,拜見諸位將軍。”

“於校尉請起,不必多禮。”虞兮檸語氣輕柔,頷首說道。

李鳳荷微微頷首,沉聲道,“老於,夫人知道白天戰事慘烈,特來代表公子視察軍營,探望受傷將士,你帶我們去受傷將士的軍營裡看看吧。”

“是,將軍!”於大江低頭拱手,帶著虞兮檸一眾往軍營深處走去,越往裡面走,將士們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從帳軍帳裡傳出來,撲鼻的血腥味讓虞兮檸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李鳳荷見狀,為難道,“夫人,要不算了吧,我帶您回去,這裡確實不適合您來。”

虞兮檸搖頭拒絕,“不親眼看看,怎麼會知道戰場的殘酷,將士們都是為了土龍山而受傷的,我既不能代替他們上戰場,也無法切實的感受他們的痛苦,能做的只有這微不足道的探視了,走吧,進去看看。”

李鳳荷無奈點頭,讓於大江前面帶路,走進受傷將士的軍帳,那一張張佈滿血汙的臉龐看的人觸目驚心,因為條件簡單,金瘡藥,止疼散嚴重不足,輕傷的將士只能簡單的包紮,然後忍受痛苦的折磨,而那些受傷嚴重的,傷口甚至都已經化膿了,每天都在痛苦的掙扎著,無數次想要自行了斷。

看到虞兮檸走了進來,一些輕傷將士趕緊起身,“夫人,是夫人來了。。”

虞兮檸趕忙抬手喊道,“大家不用起來,快躺下,小心傷口。”

一位年輕的將士撐著柺杖來到虞兮檸面前,他的右腿膝蓋以下被北蠻子一刀削掉,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硬是換掉了看下他半條腿的蠻子,傷口處纏著的紗布紅的瘮人,年輕的將士來到虞兮檸面前,紅著眼睛說道,“夫人,這裡躺著的都是些大老粗,身上不是帶血就是帶傷,您尊貴之軀,豈可沾染血汙,您快回去吧。”

“這說的什麼話,你們是大奉的功臣,身上的傷口就是你們的功勳,我虞兮檸不怕染血,就像你們不怕蠻子,死守土龍山一樣。”虞兮檸同樣紅了眼睛。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受傷的將士,他們有些人看上去甚至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正值年少之時,卻要血染塵沙。

“夫人,謝謝您。”年輕的將士撐著柺杖離去,虞兮檸緩步朝著軍營走去,受傷的將士到處都是,有些甚至直接躺在地上,來到一個瞎了眼的老卒面前,虞兮檸緩緩俯下身子,剛準備開口,老卒就率先開口,“五夫人,謝謝您能來探望我們這些受傷的兄弟,老王我只是眼睛瞎了,我還能上戰場,還能殺敵。”

“我知道,你們辛苦了,接下來的日子就好好養傷吧,土龍山我們守得住。”虞兮檸輕聲的寬慰道。

身後的李鳳荷無奈搖頭,雲不凝眼淚刷刷的往下流。

老卒起身,衝著虞兮檸拱手行禮,“五夫人,老王我拜託您一件事,不知夫人您是否能答應。”

“你說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忙。”虞兮檸點頭說道。

雙手瘦如枯枝的老王顫抖著手從胸口處拿出一封信,泛黃的信封被鮮血染紅了大半,老王顫抖著手將信封遞到虞兮檸面前,語氣哽咽的說道,“夫人,老王我是朔州人氏,上次探親到現在已經兩年沒回家了,來土龍山前我家那口子來信說我家大小子結婚了,只可惜我這給當爹的不在跟前,這封信我早就寫好了,本來想著戰事結束就給寄回去,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夫人,能不能拜託您幫我把這封信寄回去。”

虞兮檸伸出雙手接過這封染血的家書,眼淚奪眶而出,“好,你放心,我一定把這封信寄回去,讓你兒子知道,他爹是個大英雄。”

聽到這話的老王嘴角上揚,露出久違的笑意,老王笑著搖頭道,“我們哪裡是英雄啊,真正的英雄是公子,寧老將軍他們,我們只是跟著他們混口飯吃。”

虞兮檸將手中的信遞給李鳳荷,而後擦去眼淚,大喊道,“兄弟們,你們誰還有要給家裡的信,或者要給家裡寄回去的東西都可以交給我,你們告訴我地址,我幫你們寄回去;要是沒有來得及寫信的,也可以現在就寫,不識字的可以來找我,我和李將軍,雲將軍幫你們寫信。”

“真的嗎?夫人,我這也有一封信,是給我媳婦的。”旁邊的將士一聽,艱難的從枕頭下面拿出早已寫好的信,遞給虞兮檸,“夫人,我家在青州臨稻城,拜託您了。”

“你是青州臨稻的?”虞兮檸一邊接過信,一邊激動說道,“那咱倆是老鄉啊,我也是臨稻的,我父親就是之前的青州牧虞白頡,你可知道?”

“原來夫人您是虞大人的女兒啊!”聽到這話的小將士激動的說道,“當年虞大人有恩於我們家,沒想到現在竟讓我遇到了夫人您,看來我這來項州是來對了,就連老天都想讓我遇到您,以報答虞家的大恩啊。”

虞兮檸趕緊扶起就要跪下的年輕將士,“你來這裡可不是報答我虞家的恩情的,你是來保家衛國的,我們家的這點恩情比起身後的大奉萬千子民來說不算什麼,我也不要你的報恩,只要你在傷好後能多殺幾個北蠻子,那不止是我,還有我爹都會很高興的。”

年輕將士激動的涕泗橫流,重重的點頭,“夫人放心,我一定會的,這輩子我就和那些蠻子槓上了。”

四周的將士紛紛將自己的信遞過來,有一個被一箭射在肚子上的老卒有些不好意思的拿來一疊信,看到虞兮檸詫異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夫人,我這人念家,一閒下來就喜歡給家裡寫信,這信寫下來半天也寄不出去,就一直攢下來了,我。。我這。。”

虞兮檸撲哧一笑,“這算什麼啊,念家是好事,說明家裡有你記掛的人,拿過來吧,這些信件我保證一封不少的給你送回去。”

“嘿嘿!”男子高興的摸著腦袋,衝著虞兮檸直道謝,“謝謝夫人,謝謝夫人了!”

“牛胖子,你這是把夫人當送信的了,給你送這麼多信!都不怕把夫人累著了。”一旁身形消瘦,掛著一張羊皮毯子的老卒笑著打趣道。

虞兮檸一邊整理著牛胖子的信,一邊笑著說道,“沒事的,你們乾的是流血的大事,我流點汗又有什麼關係呢?”

“要我說咱們真該給夫人敬一杯酒,這上戰場大老爺們的事,人家夫人能來,就這氣量,我就佩服。”旁邊的老卒繼續說道。

一邊幫著受傷將士寫信的李鳳荷聽到這話,直接抬頭說道,“你這說的我可就不愛聽了啊,什麼打仗是大老爺們的事,我們紅紙營的女子也能殺敵,打起仗來不比你們男人差。”

“說的對,李將軍說得對。”旁邊的紅紙營將士跟著說道。

虞兮檸回頭看了看李鳳荷,輕輕一笑,李鳳荷也跟著笑了出來。

旁邊的老卒也跟著哈哈大笑,“那可不是,在咱們項州軍,誰不知道李將軍的威名啊,大夥說對不對啊!”

“對!”這一聲說完,人群中傳來久違的笑聲。

虞兮檸他們也跟著笑了出來,這些日夜遭受病痛折磨的將士今天也是發出了難得的笑聲,原本壓抑的軍營裡氣氛也變得輕鬆起來。

一些喜歡聊天的將士趁著虞兮檸他們替不識字的將士寫信的時候,還講起了自己的故事,說的繪聲繪色,絲毫不比殷都那些說書先生差,旁邊的將士還不忘出來接個話茬,損一損,整個營帳都洋溢在一片歡聲笑語中。

虞兮檸他們在軍營裡幫忙寫信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旁邊軍帳裡的標長怯生生的來到他們營帳內,於大江直接攔下來,“老方,你不在你們軍營待著,來我們這幹什麼!”

“老於,我聽手下說夫人在這裡幫忙給家裡寄信,我們標內也有些信,看夫人能不能。。”老方神情苦澀的說著。

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於大江強行打斷,“老方,你還真把夫人當成送信的了,夫人心疼我們這些受傷的兄弟幫他們寄信,你們營帳內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等到戰事結束了,自己去寄不就行了。”

“哎,老於啊,來土龍山也有三四個月了,這戰況有多慘烈你也是清楚的,我營帳裡的兄弟晚上還一起睡覺,明天一天過去,還能回來的就剩不下幾個了,這些信運氣好的還能帶回來,運氣不好的,就直接跟著他們一起留在戰場上了,兄弟們明天還要上戰場,我這個座標長的不能把他們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就只能腆著這張老臉請夫人幫忙了。”老方說的很無奈,滄桑的臉上寫滿了心疼和委屈。

此時的老於心中不免動容,都是當兵的,這點苦大家都懂,看著在營帳裡忙著寫信的夫人和李將軍,他嘆氣道,“你稍等一會,我去給夫人和將軍說說。”

“哎好,謝謝了於校尉!”老方擦掉眼淚激動的說著。

於大江來到李鳳荷身邊,低頭拱手道,“李將軍,老方有事請夫人幫忙。”

“什麼事啊?沒看到夫人還在忙嗎?”李鳳荷低聲嗔怒道。

老於糾結一番後還是說了出來,“老方想讓夫人幫他們標裡的兄弟給家裡寄信。。”

“開什麼玩笑,真把夫人當給咱們幹活送信的了。。”李鳳荷生氣的說著,聲調不免抬高了一些,這話剛好被旁邊的虞兮檸聽到。

虞兮檸放下手中的紙幣回頭問道,“李將軍,出什麼事了。”

“這,夫人放心,沒事沒事,沒事。”李鳳荷趕緊笑著說道。

看著老於一臉糾結為難的神情,虞兮檸料定這其中肯定有事,當即皺眉說道,“怎麼,我不是寧延,你們就想瞞著我啊,我今天來就是替寧延來的,有什麼話就說,別藏著掖著。”

李鳳荷還是不好意思開口,虞兮檸直接看向一旁的於大江,“於校尉你說吧。”

於大江看著李鳳荷的臉色,支支吾吾的也不好開口。

無可奈何的虞兮檸直接命令道,“我以寧家五夫人的身份命令你說!”

最後拗不過虞兮檸的李鳳荷無奈道,“好了夫人,您別生氣,我說就是了,就是外面軍營裡的將士聽說您在幫受傷的兄弟寫信寄信,就也想讓您幫他們把信寄回家。。”

聽到這些話後的虞兮檸也是無奈嘆氣,看著李鳳荷和於大江說道,“就這點小事你們直說就行,為什麼還要瞞著我呢,不就是幫大家寫信送信嗎?這點事我虞兮檸還幫不了嗎?”

“對不起,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您的身份。。”李鳳荷低著頭抱歉道。

“李將軍,戰場上我不如你,可我也想為大家做點事。”虞兮檸語氣深沉的說道,虞兮檸抬頭看向四周,看著這些將士們飽經戰亂折磨的滄桑面容,雙拳緊握,大聲說道,“李將軍,以公子的口吻釋出軍令,全軍將士即日起凡想給家裡寄信的,將寫好的信交給所在軍營標長,層層上交,最後由各軍將軍派人送到我的營帳內,此令即日起立即生效,命令期限。。。”虞兮檸突然停下來,最後在眾多將士期待的目光下脫口而出兩個字。

“無限時!”

“夫人萬歲!”話音剛落,就有人起身高呼夫人萬歲。

一個人帶頭後,四周將士也緊隨其後,大家齊聲高呼,“夫人萬歲。。”

在軍營外聽到虞兮檸這番話的老方也激動的眼淚直流,站在軍營外低聲嗚咽著:夫人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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