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都,國師府。

楊修客在雍州失聯的情況很快就被樂秦知道了,樂秦沉默許久後才接受了這個訊息,這個年邁的縱橫老者緩緩從軟榻上起來,站在自家庭院後湖邊上,將老管家喚至身邊,緩緩說道,“告訴江海,讓他動手吧。”

老管家看著身邊的老人,遲疑很久,“這可是您最後的底牌了。”

“讓他去吧。”樂秦的語氣充斥著無奈,從他決定強行逆天改命,幫高昌登基稱帝的那天開始,他就料想過今天,只不過當這天真正到臨的時候,他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老管家應聲拱手退去,樂秦從手邊的食盒中抓起一把魚食扔入湖中,看著湖中清魚爭相奪食的畫面,輕聲笑道,“天下英豪多少事,皆負笑談中。”

。。。

蒼同城百姓都知道他們的州牧今天要回來了,那個人的名字是讓城中百姓連提起來都感到無比自豪。

步入定州境內,寧延緊繃的神經才算放鬆下來,身邊兩鬢斑白的池明淵嘴裡叼著野草根,輕輕抬頭,很快,一隻信鴿便從不遠處飛了過來,池明淵吐出草根,打了個口哨,那信鴿聽到口哨聲後,便徑直飛來,落在池明淵肩膀上,池明淵將信鴿腿上的信件取下來,遞給寧延,“飛鴻密信。”

寧延接過密信,看完後整個人神情複雜,“程花花的親筆信,彭翊王的事查清楚了,當年巴州一事確實有蹊蹺,怪不得陸州牧好好的被以叛國罪處死,當初還以為是因為我們寧家,現在看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彭翊王和董太后。”

池明淵聽聞許久不語,寧延深呼吸一口氣,長嘆一聲,“回信飛鴻,全力尋找彭翊王的下落,一有訊息即刻彙報。”

莊十月點了點頭,“是,公子。”

距離蒼同城還有十里地,已經能遠遠看到蒼同城的輪廓,步入初夏時節,天氣已有燥熱跡象,還記得去年離家的時候還是風沙漫天,飛雪遍佈,如今在回來後,已然是冬去春來,萬物復甦了,而這算起來也有半年之久了。

隨著慢慢靠近蒼同城,胯下的小白髮出一聲興奮的吼聲,寧延低頭摸著小白的潔白如雪的皮毛,而後輕聲呢喃道,“是不是回家後,你也開心啊!”

池明淵和莊十月跟在寧延身後,在看到遠處地平線上站著的身影時,都不約而同的放緩了腳步,只有寧延還在往前走著。

就在寧延抬頭的瞬間,他愣住了,他既意外又不意外,那個讓他心心念許久的人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紫色素紗蓋在身上,那是讓無數人望而卻步的面容,女子眉眼彎彎,說是國色天香也毫無不為過;同時這也是讓寧延記掛了許久的身影,看著女子的面容,寧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安。

女子眼眸含淚,緊咬嘴唇,看著寧延那張變得滄桑許多的臉,一時委屈的她眼淚竟是落了下來。

寧延快步勒馬來到妻子身邊,輕輕勾了勾女子的鼻樑,“大團圓的日子,你哭什麼啊?”

“臭流氓!”虞兮檸哽咽著罵了出來,竟是比小孩還小孩,緊接著眼淚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好好的去殷都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辦?定州怎麼辦?你知不知道!”

女子邊說邊捶打著寧延的胸脯,寧延也不攔著,任憑女子宣洩著自己的委屈,鬧了一會後,虞兮檸便大哭了起來。

她是真的害怕了,在得知寧延殺了劉岱去往殷都的那一刻起,她那心就懸到了嗓子眼,每次有千言萬語要說的她,剛一提筆,又不知道從何下筆,最後一天過去了,仍是白紙一片。

大哥戰死沙場,若非出什麼事,寧延怎麼會鬧到殷都,如此關鍵之時,她又豈能因自己的兒女私情壞了寧延大事,想到這的她在夜幕來臨時蓋上信紙,對月長嘆。

明月有望寄家信,春風不語化相思。

那個對月興嘆的她終於在今天等來了良人,試問,她能不委屈嗎?

寧延一把將妻子擁入懷中,額頭緊貼在她的額頭上,皓齒請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千萬委屈隨著寧延的這個擁抱瞬間煙消雲散,當寧延回到她身的時候,虞兮檸就覺得半年來她所受的委屈是值得的,她的男人上得戰場,入得廟堂,乃當世真英雄。

“走,咱們回家。”寧延摸著妻子的長髮,眼神溫柔都能滴出水來。

虞兮檸抹去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她與寧延並肩而走,一路上她有太多不解想要尋找答案,對於她的所有問題寧延也都一一解釋。

但是當虞兮檸問道大哥寧鶴到底是怎麼犧牲的時候,寧延沉默了很久,思來想去很長時間後,寧延才開口說道,“大哥是死在了信任二字上。”

這兩個字讓虞兮檸瞬間明白為什麼寧延為什麼會去殷都了,說到底就是信任二字。

聊著聊著,虞兮檸突然想起了什麼,從長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一位名叫呂涭的前輩讓我交給你的,去年你前腳剛離開蒼同城,他後腳就來了,說這封信很重要,務必讓你親自開啟。”

寧延接過信,沉眉說道,“前輩還說什麼了嗎?”

虞兮檸點了點頭,思索著呂涭和閆奉離開時說的話,“呂前輩說,既然已經入局,那就不要想著抽身出局,應該落子無悔,拿下這一局。”

寧延聽後輕輕一笑,“這些武林高手就愛說這些讓人熱血澎湃的話。”

虞兮檸嬌滴滴的嗯了一聲,隨後寧延便開啟信件,在看完信上的內容後,他又是沉思良久,每每想要開口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旁邊的虞兮檸看出來丈夫心中的猶豫,勒緊韁繩靠近寧延,將手放在寧延手上,低聲說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寧延反手握住妻子的玉手,輕聲說道,“兩位前輩去北蠻了。”

“這我知道。”虞兮檸點頭說著,“他們還說有機會一定再來府上,來吃頓餃子,過次年。”

“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寧延嘆氣道,“他們要去找一個叫徐珣的人,這一走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人是誰?”

“北蠻長老門的大長老,就連北蠻大汗都要敬稱一聲徐長老的老怪物。”寧延另一隻手死死攥著信紙,尋找徐珣意味著什麼,這不言而喻。

虞兮檸也不再說話,寧延長舒一口氣,“信上還說,他們在湘江救下了兩個要去項州找大哥的人,你猜猜是誰?”

虞兮檸輕輕嗯了一聲,而後搖了搖頭,“著我哪猜得出來啊?”

“景文皇帝之妻董太后和禪位武悼皇帝的彭翊王。”寧延眼神瞬間明亮了幾分。

虞兮檸極其意外的瞪大了雙眼,“不是,這董太后和彭翊王不是當年在巴州。。”

“這都是我二哥的計劃,他瞞住了飛鴻,瞞住了我,讓董太后和彭翊王在大奉消失了,直到那年陸涼慶大人被殺,這一切才浮出水面,若不是我這次去殷都,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景文皇帝竟然還有血脈留存於世。”寧延慢慢的陳述著。

旁邊的妻子察覺到丈夫情緒的波動,深呼吸一口說道,“二哥這麼做定是有他的理由,你就別想這麼多了。”

“龍樹道長,這個人不簡單啊,看來我得再去項州走一趟了。”寧延眉眼彎曲,緩緩說道。

兩人繼續往蒼同城走著,路上虞兮檸繼續問道,“若是一切都是二哥安排好的,那這麼說來,二哥原本的意思是要將太后和彭翊王安頓在柳州,結果因為楊昭肆的貿然行動而暴露了他們的行蹤,以至於陸大人因此丟命,董太后和彭翊王也不得不北逃,而他們最終的落腳地就是項州!”

“項州龍氣所在。”寧延慢慢悠悠的說出這幾個字,天下這盤棋算是被他理清楚了,“若真是這樣,兮檸,這天下或許真的就要變天了。”

虞兮檸緊緊拉住寧延的手,“這天下再怎麼變,你都是我虞兮檸的丈夫,我都是你寧延的妻子。”

寧延寵溺的看著虞兮檸,“我已經讓飛鴻去調查彭翊王行蹤了,可以肯定的是,殷都也知道彭翊王還活著,這下就看我們誰動作快了,一旦彭翊王落腳西北,那這天下國運就真的不好說了。”

虞兮檸牽著丈夫的手,靜靜的往前走著,她才不管什麼天下,國運什麼的,要是可以的話,她寧可不希望寧延做這個州牧,做一個普通人,很普通的人就行。

但可以肯定是,這次寧延回到定州後,天下格局將發生鉅變,一場腥風血雨也即將來臨。

寧延身後的池明淵和莊十月看著這一幕,也是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隨著多月的相處,莊十月也發現了身邊這個老頭,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相處,容易爆粗口罵人,但當你與他熟絡之後就會發現,他其實是一個豁達開朗,為人和善的小老頭,總愛說些話糙理不糙的話。

寧延和虞兮檸走在前面,有說有笑的,莊十月和池明淵跟在他們身後,神情放鬆,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莊十月好奇問道,“老將軍,這麼多年了,您就一直是孤身一人嗎?”

池明淵抬起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雙臂環胸,徐徐說道,“年輕時老子也是名噪一時武學奇才,要相貌有相貌,要實力有實力,這方圓十里的大姑娘那個不想嫁給老子,後來覺得武林裡的那些假仁假義和人情世故實在是太沒意思了,便離開了武林,來到了寧家軍,你知道少年壯志入軍伍對那些大家閨秀的小姐多有吸引力嗎?記得老子參軍那天,小姑娘帶著僕人跑了三十里地追上老子,遞給老子一封信,老子現在還記得那小傢伙喜歡聽評書,尤其是聽那些蕩氣迴腸的英雄故事,我告訴她,當有一天他從書中聽到我的名字時,我就會回去娶她。”

莊十月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抬頭看向陷入回憶中的老將軍,“那後來呢?您沒娶她嗎?”

“哎!”老將軍嘆了一口氣,眼神中略顯傷感,“老子倒也想娶,可是當老子好不容易說服了軍師唐先生替我去提親的時候,人家已經嫁人了,你說氣不氣。”

“那這麼多年,您就沒去找過她?”莊十月繼續追問道。

池明淵搖了搖頭,“這還找什麼啊,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嫁為人婦那咱們就別再打人家主意,為了人家名聲也好,為了自己也罷。”

“老將軍真豁達啊!”莊十月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稱讚道。

被誇的池明淵嘿嘿一笑,吐掉嘴裡的草根,大笑道,“現在年紀大了,到也不想這些男女之事了,就想著有一天看著夫人能給五公子生個大胖小子,認老子做個幹爺爺,等老了後,還能有人能在床頭端個茶水。”

“哈哈哈,這要是被公子知道您讓他兒子給您端茶倒水,你說這公子還能認您這門親嗎?”莊十月打趣道。

池明淵嘿嘿一笑,竟是有些像個小老頭,“公子一定會的。”

莊十月看向面前的公子和夫人,是啊,他也覺得會,他莊十月很慶幸自己能跟在寧延身邊。

大道雖亂,但卻有人縫縫補補;寧延稱不上大奉千百年來的第一人,但在當下,他莊十月就敢說,這天下可以沒有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沒有寧延!

對寧延,莊十月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愫,這種感覺他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很舒服,就像你走在夏日的麥田中,感受微風吹動麥秸,麥芒滑過指尖的感覺,舒服的讓人心安。

這或許就是寧延身邊能有這麼多人心甘情願跟著他的原因,他自身的那種親和力和感染力,還有心中的大義,正悄無聲息的影響著身邊的人,這是任何人都學不來的,就像這次殺劉岱,闖殷都,整個天下也就只有寧延一個人敢做,也只有他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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