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身後的九環真身,赤裸上身的寧延緩緩落地,雙眸帶著神秘金色的他迫不及待的走到躺在地上的大哥面前。

戰鬥一開始,聶紅衣就和孔真玄將寧鶴保護了起來,但是此時的寧鶴氣息微弱,只剩下了一口氣。

“公子。。”聶紅衣紅著眼起身,將位置讓了出來。

寧延微微頷首,俯身半跪在大哥面前,靜靜的看著被折磨的已經沒有人樣的大哥。

只恨那完顏居是在歹毒,斷掉了寧鶴的舌根,讓此時的寧鶴即便有著千言萬語可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寧延緩緩握住大哥佈滿傷痕的右手,哽咽道,“大哥,什麼都別說了,你想說的弟弟都明白。”

寧鶴看著自家弟弟,一行夾雜著血珠的眼淚從眼角滾落,是心疼,是不忍,更是欣慰。

或許是看到了弟弟剛剛步入神魄的畫面,亦或者是在寧延身上看到了寧家和大奉的未來,不管是何種原因,命不久矣的寧鶴都將把寧家的大旗傳給寧延。

如果能說話,他會告訴寧延,鎮守邊疆,保境安民有多重要;會告訴他一定要帶好這些跟著他們寧家打拼幾十年的將士;會大聲說一句,弟弟,你終於長大了!

沒有聽到父親這句長大了,也沒有聽到大哥的,那他寧延是不是就能永遠也長不大了?

要是能的話,那該有多好。

寧鶴說不出話,寧延不敢說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兄弟兩人雙手緊握,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夕陽。

這可能是他們兄弟倆在一起最安靜的一次。

“大公子,大公子。。”陳辛如,孫承山和李鳳荷急匆匆的衝到了寧鶴面前,看到寧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樣子,三人直接跪了下來,陳辛如雙拳緊握,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旁邊的孫承山早已是哭成了淚人,整個人趴在地上失聲痛哭;一行清流順著李鳳荷的眼角流下來。

池明淵,莊十月等人也落在了寧延身邊。

看著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面板的寧鶴,池明淵不由得別過腦袋不忍再看。

韋雄刀左手提刀,右手拎著一個剛砍下來的腦袋,急匆匆的跑向寧延,“公子,抓到一個西羌將軍,狗日的不老實,被老子一刀砍了,砍完後才知道這小子就是萌鬱關的守將巴勒可。。”

韋雄刀正大聲喊著,突然被舒鈞攔住,韋雄刀剛準備拌嘴,舒鈞急忙衝他使了一個眼色,韋雄刀這才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大公子寧鶴。

一眾將將領圍在寧延兄弟兩人身邊,與寧延一起陪寧鶴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大哥走的遺憾嗎?寧延覺得是遺憾的,因為大哥沒有看到全家團聚的一幕,而這一幕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了。

大哥還沒有看到弘兒長大成人,像他一樣縱橫沙場;也沒有看到大嫂的最後一面。

這一幕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星光初上,寧延看著夜空看的失了神,想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感覺大哥的手變得越來越冷,他才默默的轉身看向大哥,只可惜這個時候的大哥早已閉上眼睛去找爹孃了。

寧延輕輕抬手擦掉大哥眼角的血淚,心中的酸楚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大哥,走,我們回家!”

徵山原上,五萬大軍衝著寧鶴的方向齊齊單膝下跪,甲冑鏗鏘,像是一曲淒厲的輓歌。

大奉神英三年春,鎮北將軍寧鶴戰死於徵山原,年僅三十五歲。

。。。

法相寺內,正在千手佛像面前呼呼大睡的沈歸心突然驚醒,而後隨意的擦掉嘴角的口水,起身伸了個懶腰。

抬頭看向千手佛像,佛像竟是憑空落淚。

沈歸心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佛成了。”

回到農家小院的沈歸心穿著整齊的白色長衫,雖然沒有披著袈裟,但是遠處看去,這又何嘗不是一尊白衣佛陀呢?

坐在桌前幫著師孃打豆子的淨善抬頭看向師父,竟是感到一絲驚訝和陌生。

師孃看著眼前高大白淨的白衣僧人也是微微愣神,就好像回到了當年初遇他的那天,但很快,女子就回過了神,繼續打著豆子,難得今天沈歸心沒有喝酒,師孃也是心情不錯,“今天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回來這麼早。”

沈歸心緩緩走到女子身邊,坐下,幫著他撥起了豆子,“室內有良人,貧僧心念許久,自是要早歸。”

淨善嘿嘿一笑,低頭不說話,師孃也是少有笑了笑,“又貧嘴。”

小院的這一幕,溫暖而和諧。

夜幕來臨,忙碌了一天的女人沉沉睡去,星光下的淨善睡不著,坐在門外的椅子上發呆,開門聲響起,沈歸心直勾勾的朝著淨善走來。

“師父。。”淨善傻傻一笑。

沈歸心點了點頭,摸著淨善的小光頭,細聲說道,“淨善,為師有話和你說。”

“師父有何教誨啊?”淨善當即就認真了起來,坐的很端正。

沈歸心撲哧一笑,“就咱們師徒二人,不必如此拘謹。”

淨善撅著嘴說道,“以前師父你講道理的時候總說我沒有規矩,這次好不容易有規矩了,您又說我。”

沈歸心哈哈一笑,“好好好,那就隨你來。”

淨善得意的點了點頭,“師父,您要說什麼啊?”

沈歸心想了想,柔聲說道,“淨善,你讀了多少本經書了。”

淨善掰著手指頭仔細的數了數,最後說道,“七百八十二本了。”

“這麼多了嗎?”沈歸心自顧自的反問道,最後哈哈一笑,“不少了,那淨善你想不想去那千手佛像前坐坐啊?”

“啊?”法相寺內的多少弟子做夢都想坐在千手佛像前領悟佛法招式,但是能真正能坐到那裡的法相寺弟子數來數去也不過一手之數。

淨善眼神乾淨的衝著沈歸心搖了搖頭,“師父,我不想。”

“嗯?”沈歸心神情一滯,好奇問道,“那可是千手佛經啊,你真的不想?”

淨善很是果決的點了點頭,“是,我不要學千手佛經,我要跟著師父學自禪道,師父說過,自禪道是最厲害的,我要學最厲害的。”

聽著淨善的話,沈歸心是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淨善的小光頭,神色慈悲,“其實,這麼久以來,為師的自禪道早就傳授於你了。”

“師傅騙人!”淨善當即起身,撅著嘴說道,“師父不是讓我背經書,就是讓我吵架,根本沒傳過我自禪道!”

沈歸心揮手而出,院內古樹新葉落在他手中,輕輕一吹,葉落在地,無聲無息。

“自禪,自禪,自己的禪便是自禪,自己的道便是自禪道,這自禪道心法並非千篇一律的,而是因人而異,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禪,這樣我們就都有了自禪道,為師說的這些你可明白?”沈歸心哈哈笑道。

淨善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師父,照您這麼說,我們每個人都能修出自禪道了?”

“哈哈哈。”沈歸心忍不住笑了出來,“若是人人都能修出自禪道,那他就不是自禪道了,只有六根清靜無雜念,心懷慈悲如淨水;救苦救難菩薩心,一心誦經為真諦的佛門弟子才能修出自禪道,自禪道不是一種心法,而是一種追求和境地,所謂心若向佛,佛自然來便是這道理;但若是你刻意追求,那利慾之心便會取代你的佛心,到最後一無所獲,反倒是覺得這自禪道難了。”沈歸心耐心的解釋著,同時抬手在半空點下七個點。

連起來剛好是一朵蓮花,真氣勾勒出的蓮花澄澈透亮,看的淨善心花怒放。

沈歸心繼續說道,“讓你讀那麼多的經書,其實就是為了讓你保持住這顆清澈的佛心,他就像觀音菩薩手中的淨瓶,而你則是淨瓶中的柳枝,乾淨不染塵埃;讓你辯道辨的不是道,而是你的雜念,攘除了雜念,你才能真正一心向佛,淨善,你可知道,你出生那天是九月十九日,是佛光最盛之時。”

淨善已經被蓮花吸引,許久沒有聽到淨善回答的沈歸心抬頭看去,發現這小傢伙居然和蓮花玩了起來,當即大笑了出來。

這次沈歸心被自己蠢笑了,這是真正的心無雜念啊。

沈歸心猛地抬手收回蓮花,淨善冷哼一聲,回頭看向沈歸心,“師父,那是不是從今天開始我也就能自己畫蓮花了?”

沈歸心點了點頭,指了指塔林的方向,“當你參透了那千手佛像之時,你會畫的更多,更好。”

“真的假的?”

“師父從不騙你。”沈歸心笑著說道。

淨善回過神來,看向沈歸心,“師父,不對啊!你說這麼多,那我去塔林了,您去哪啊?住持讓您回寺裡了嗎?”

沈歸心搖了搖頭,雙手放在腦後,抬頭望月,“師父準備去趟西邊。”

“西邊,遠嗎?那您什麼時候回來啊?”淨善瞪著眼睛問道。

“師父也不知道,可能很快就會回來,也可能。。”沈歸心沒有說完最後的話,話鋒一轉,“不過師父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為師的。”

“那師父您可得等著我,我一定帶著師孃去找你。”

“好啊,師父等著。”

“師父,可是我還是不懂,我的自禪道到底是什麼啊?”

“順著你的內心一直走下去,或許春暖花開,或許寒冬飄雪,不管遇到什麼,那都是你的自禪道。”

“哦,那師父你的自禪道呢?”

“哈哈,師父的道是你師孃。”

。。。

翌日清晨,淨善起了個大早,但他還是沒有趕得上送師父最後一程,平日裡喜歡睡懶覺的師孃今天也起的很早,早早的為師父拿出了很多布鞋衣服,為師父做鞋做衣是師孃生活唯一的愛好。

淨善來到師孃面前,師孃看著桌子上成捆的鞋子衣物直髮呆,察覺到師孃情緒不對的淨善,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孃,師父走的時候是不是沒帶鞋子啊?”

與平日動不動就罵他小笨蛋的師孃不同,今天的師孃並沒有說他,而是眼含淚花的看著他,輕輕的將他摟入懷中,而他聞到師孃身上沒有那些山下姑娘才有的胭脂水粉味,而是皂角香味。

師孃摟著淨善,聲音有些哽咽,“你師父他帶了,帶了一雙鞋,一件衣服。”

貼心懂事的淨善踮起腳尖為師孃擦淚,“那師孃你哭什麼?師父他惹您不高興了?”

“他敢?”師孃嗓門突然一大,而後神情一怔,眼淚又掉了下來,“他走了。”

“我知道師父走了。”

“他是真的走了。”

“我知道師父是真的走了。”

“笨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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