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蹟西邊三十里的地方,寧延一人一馬獨行於黃沙之上,與懷真暢聊一夜,日出之時,小道士沉沉睡去,寧延則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道觀。

日光毒辣,走著走著,小白突然打了一聲響鼻,似乎是在預警著什麼,寧延輕輕拍打著小白的脖頸,自己小心的往前看去。

黃沙掠過,一位其貌不揚,像是村中老農的莊稼漢赫然立於黃沙中,男子雙臂直直垂地,目光平淡的看著遠處的人影,寧延眼睛泛起陣陣金光,這一看也讓他心中不免打了一個冷顫,因為面前的莊稼漢眼神冰冷的沒有絲毫表情,就連身體的膚色都是不健康的蒼白和烏青,與其說他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是一具行屍走肉。

傳聞五十年前,大奉武林誕生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武學奇才,他名揚天下的不是高深武道,也不是雄渾真氣,而是能操控十八具傀儡的心術,他那十八具傀儡,每具都有不遜色於神魄高手的實力,也就是他的對手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他,而是十八位神魄高手。

這位絕世高手出道即巔峰,但又曇花一現,十年時間不到,便從江湖銷聲匿跡,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但他那一手操控十八位神魄傀儡的本事卻是至今讓江湖人連連稱奇,而他也有個響亮外號:戲偶人。

寧延目光凝視著西邊的男子,手中真氣慢慢凝聚。

這時,地面破空聲驟然響起,四周沙地之下突然掠出數個身影,將寧延圍了個水洩不通。

烈日依舊,破土聲接連不斷,直至十八個身影完全出現在寧延身後,才算結束。

十八個傀儡面無表情的站在寧延四周,頭也不抬,寧延伸了個懶腰,眯著眼說道,“還真是會挑地方啊,在項州動手,嘖嘖,能越過項州邊境和飛鴻的視野,果然是有些實力。”

空氣燥熱無比,寧延凝神看向不遠處的沙丘,沙丘上的男子應該是察覺到了寧延的目光,只見他淡然的伸出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的右手,輕輕翻轉,一個傀儡便移動至寧延面前,擋住寧延視線,寧延調轉目光再度看向沙丘,只是這次他的視野中再也沒有任何人。

一股陰森的殺機赫然從背後襲來,寧延右手猛然抬起,體內真氣暴漲,金色虛影立於半空。

四周寂靜無聲,小白也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一動也不動,寧延起身立於馬背之上,自上而下俯瞰十八傀儡,“前輩既然出現了,就露個面唄。”

空中響起一陣冷笑聲,寧延匆忙朝後轉去,果然,一位青衫白髮的男子坐在一尊體型碩大的傀儡肩膀上,翹著二郎腿若有所思的盯著寧延,看著看著便再度抬起右手,身下傀儡緩緩俯下身子,男子落地,踩在沙礫上朝著寧延走來,邊走邊說道,“佛,道,儒,三教之氣皆會與一人之身,當真玄妙。”

能看出自己體內三教之氣的,這天下除了懷真還有別人?

“十八傀儡,戲偶人。”寧延眼神凝重,喃喃道,“前輩隱居江湖數十年,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裡碰到了,也不知我寧延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男子繼續往前走著,絲毫沒有顧及寧延的表情,邊走邊抬頭,“這塊地風水極好,入葬可福佑後人。”

“老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只不過晚輩尚且年少,福佑後人之事,還是交給前輩更合適些吧。”寧延打著哈哈說道。

“小子,油嘴滑舌可救不了你。”男子沒有耐心陪著寧延在這裡說笑逗唱,一掌拍出,這一掌的威力不小,衝著寧延面門胸口而去,寧延雙臂前擋,身後的金色虛影發出嗡嗡聲音,男子實力果然不弱,寧延猛然抬手,身體借力往後仰去,落地之時,煙塵四起。

當他準備抬手之時,卻發現戲偶人已然消失不見,寧延心中咯噔一聲,一股不祥的預感直接湧上心頭。

果不其然,戲偶人消失了,可他身旁的十八傀儡卻還在,並且以一種極其恐怖的眼神盯著寧延。

寧延暗道不妙,一本正經的皺眉說道,“這下可麻煩了。”

十八傀儡瞬間衝出,幾乎都是衝著寧延命門而去,傀儡手中沒有兵器,完全憑著肉體的強度來衝刺,那體內的真氣也是至剛至猛的暴戾之氣,其中四具看不清臉上表情的傀儡直接隔著黃沙直直衝來,寧延不敢馬虎,當即抬手應下,真氣逆流,洶湧真氣直衝體外。

其餘十四具傀儡也沒閒著,直接呈扇型列陣殺來,寧延身後的金色虛影越發純粹,抬手就是一拳,直接朝著眼前的傀儡臉上砸去,“嘭”一聲悶響,那具傀儡只是簡單的鈍了一下,而後直接抬臂朝著寧延心口砸去,寧延踏步轉身,右腳擋住即將衝上前來的傀儡,單手抓住身側傀儡的胳膊,凌空旋轉,帶著傀儡一同轉去,誰曾想,那具傀儡的胳膊不僅沒有被寧延擰斷,反而是旋轉了三百六十度,讓其右臂揮了出來。

“呼。”右拳破空聲從寧延耳畔劃過,寧延趕緊往後撤去,腳下踩出無數深坑,同時暗罵道,“什麼鬼東西。”

說話間,其他十四具傀儡接連而至,寧延真氣迸發,眼神都變成了金黃色,面對十八傀儡,退是絕對沒有活路的,只有打,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身形凌空的寧延嗤笑一聲,直接一拳砸去,撞在面前傀儡的右臂上,右臂瞬間彎曲如弓,而後寧延力度不減,再度發力,傀儡直直向後退去。

雖談不上一擊破敵,但也算是壓制住了十八傀儡的氣勢,地面上漫天塵土飛揚,濺向四周,此時寧延身後天色暗淡,兩具身形堪比虎豹的傀儡凌空躍起,朝著寧延衝來。

寧延腳下生風,踩著碎步迅速躲閃,兩具傀儡如同流星般墜在地面上,地面煙塵四起,寧延相信,若是自己剛剛在那,肯定會被這兩人砸成肉餅!

傀儡墜地的罡風不斷衝擊著寧延的真氣屏障,這就是十八傀儡嗎?當真可怕,破空裂土如同砍瓜切菜,傀儡實力都如此強悍,難以想象若是戲偶人出手,那得多強。

說什麼來什麼,就在寧延思考如何破敵的時候,一道璀璨白光如同晴空驚雷一般從天而降,帶著萬丈白光,在漫天沙塵中墜向寧延身前,寧延身後的金色虛影與沙塵層層阻擋,但似乎並未削減其半分。寧延大喝一聲,急忙後撤,就這短短一瞬,白光斬下,帶著無與倫比的肅殺之氣,將寧延剛剛待過的黃沙地面斬出一道足有三丈的深坑。

重現於寧延面前且懸空而立的戲偶人輕聲笑道,“好快的反應。”

他神態自若悠閒,好像剛剛的殺招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這種笑面虎讓寧延心中直犯惡心。

說話間,戲偶人又動了,他微微抬起左臂,左邊的六具傀儡毫不遲疑,如同迅豹一樣在黃沙上疾馳狂奔,此時的沙漠,一彎沙塵如同新月直接掃向寧延。

寧延一臉冷笑,如此便想要我性命?寧延手中金光迸射,氣焰暴漲,身體四周更是肉眼可見的金光瀰漫,一身勁裝無風自動。

只見寧延大喝一聲,身影急速狂奔,盯著那彎傀儡帶動的沙塵新月便衝了上去。

寧延金光如同利箭,觸碰的瞬間,沙塵中便傳來鏗鏘之聲,聽的人頭皮發麻,這只是肉體的碰撞便音如金石,彎月從寧延金光中橫掃而過。

當寧延從沙塵中衝出的時候,身上的白衣已經被削去了大半部分,鮮血染紅了他的右臂,肩膀上的血手印看的人直皺眉頭。

寧延微微蹙眉,挺起身子,一腳踏出,如同清風一般的罡風掃過,不足以殺敵致命,更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態度。

戲偶人手中的傀儡與寧延碰撞過後,並未立即散開,而是生硬的掉過身子,準備來第二遍,寧延雙臂直冒金光,身後真氣匯聚,緊接著,怦然一聲,寧延騰空而起,那身後的金色虛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全身縈繞著金光的寧延仰天長嘯大聲喊道,“九環真身!”

九環真身屹立於沙漠之上,不倒不滅,其上真氣駭人;寧延立於半空,看著面前的戲偶人,直接衝了上去。

看著寧延身後的九環真身,戲偶人的眼神終於是變得嚴肅起來,不再託大,改單手操縱傀儡為雙手,打小就被冠以天才之名的戲偶人只是十指微動,那下面的十八傀儡便像餓虎一樣衝向寧延。

“嘭。”

“嘭。”

酣戰之聲不絕於耳,兩人見招拆招,寧延一打十八,真氣縱橫,招式看的人眼花繚亂,硬是靠著九環真身的加持,擋下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寧延被打的也來了血性,體內真氣縱橫,右臂之上青筋暴起,直接一掌拍在面前的傀儡身上,傀儡如同被泰山壓頂一般,斜著往下倒去,寧延嘴角一彎,直接扯著倒下傀儡的身體,一抹抹真氣瘋狂湧入手心,半空的戲偶人還想著重新操控倒下的傀儡,可寧延根本沒給他機會。

瞳孔猛然收縮的定州牧直接拎起腳下的傀儡:“給我起來!”

如同玩弄刀槍一般,拎著就往前衝去。

一掃捭闔,天地失色。

一圈接著一圈的橫掃,掃的本就煙塵瀰漫的戰場更加充滿戰爭感,此時的寧延不再像是武林的武者,而是戰場的戰士,完全憑藉著求生的慾望在打,在鬥,在為自己搏生路。

這便是寧家的血性!寧延大踏步的在十八傀儡中來回穿梭,那沒有溫度的拳頭的砸在自己後背的時候,他咬牙挺住了,即便是他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也依舊不停下腳步。

半空的戲偶人看著寧延面露愁色,虎豹身軀的傀儡再度衝來,他們想要攔住寧延這匹脫韁野馬,戰場蛟龍;寧延望著他們大喝一聲,雙腳踩在地面上赫然發力,聲如雷震,眼看兩個傀儡離自己越來越近,靠近的瞬間,寧延突然將手中的傀儡甩了出去,甩出去的傀儡徑直撞在面前的兩具傀儡身上,三具傀儡撞在一起,而寧延也不出所料的扛著肩膀衝了上去,一時間血濺三尺。

寧延肩胛骨順著從胳膊刺出,骨頭碎裂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寧延右臂瞬間發力,愣是從兩個傀儡壯漢的中間衝了出來。

衝出十八傀儡的包圍後,雙眼通紅,全身幾乎都是血痕的寧延猛然轉身,嘴角滲血的他看著半空的戲偶人,平靜的說道,“就這?”

而後整個人懸空而起,右臂高高舉起,重重砸下。

這一拳,當抵雄師百萬!

戲偶人收回枯枝一般的十指,猛然伸出,剛從十八神魄傀儡中衝出的寧延冷哼一聲,朝著半空的戲偶人直接砸了下去。

“嘭!”悶響如炸雷,一道身影猛然墜地,濺起一地灰塵。

只見寧延懸於半空,右臂顫抖,拳頭上血肉模糊。

被寧延一拳打的狼狽落地的戲偶人淡然起身,看著自己胸口上的血手印,平靜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而後凝重的看向寧延,“小子,這一拳你足以自傲。”

此刻的寧延雙眼模糊,身上的巨痛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骨頭斷裂,肌肉分離的痛苦讓這個年輕的州牧說不出一句話。

“轟。”一股龐大的真氣罡風從戲偶人身體溢位,那地面上的十八傀儡木訥的重新集結,這次他們不再是簡單的衝撞,而是身上泛著讓人膽寒的白光,這邊是戲偶人的實力。

寧延咬緊牙關,努力催動著真氣,身後的九環真身依舊倔強的立在那裡,戲偶人看著寧延,眼神中充滿著可惜,“年輕人,記住我的名字,種江海。”

戲偶人,種江海!

寧延苦笑一聲,還是被自己給猜對了啊。

“嗯?”就在那璀璨白光即將衝出的瞬間,種江海遲疑了,眉目不自然的皺起。

那寧延身後的金光。。不,這不是普通的真氣,這是,佛光?

一股溫暖流襲來,寧延原本刺痛的身體變得舒服了很多,這光好溫暖,好熟悉。。

“阿彌陀佛!”白衣僧人的聲音在沙漠中炸響,與之一道的還有那遮天蔽日的佛光。

撐著權杖,穿著布鞋的白衣僧人腳踩蓮花從東方而來,身後佛光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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