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險峻間,斑駁古剎內。

咯,咯,咯......

杜司舉起手中的木槌,百無聊賴地一下一下敲在木魚上,把原本光滑的木魚砸的坑坑窪窪。

“聒噪!”

一道枯瘦老僧眉須皆白,手持青黑荊條佝僂身子一副貪婪模樣開口道:“可曾有果。”

“可!”

“那為何心中猜忌?”

杜司沉默不語,舉起手中的木槌接著敲在木魚上。

啪!啪!啪!

青黑荊條抽打在早已血肉模糊的後背上,可杜司卻依然若無其事手敲木魚。

“痴兒,痴兒啊!”

“心中無果,怎敢擅自成佛!”

“不斷思妄,不滅雜念!”

“佛,今日老納之鞭策亦是你往日之苦果!”

老憎手揮荊條時不時抽打杜司,用力之大,令他呼吸急促乾癟的胸膛也隨之起伏。

手敲木魚的杜司也回憶起事情經過。

那日,杜司一行人像往常般前往西行。

正當他走到一片密林地時,突然看到一個稀奇古怪的人。

杜司指明,陶讓和楊構卻都說自己看不到。

杜司好奇,想去打探,這時死去的紅線卻突然又有了動靜,它告訴他兩個字:“危險。”

雖然他的思想被禁錮,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要被這根紅線擺佈,況且被它注意的人想必也不是什麼小人物。

於是他吩咐二人待在原處,他去去便來。

誰知,這一去,便是一條不歸路。

當他剛一接觸那的枯瘦奇怪的人,身體就不受控制,想來是螢幕之外的玩家在操控,但好在這一次他沒有喪失理智。

只是他的視角變為了第三人稱,不知以哪種身份處於自己和僧人之間。

杜司以一種近乎於詭異的狀態同眼前人打交道,他清楚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畢恭畢敬的行禮,又親耳聽到不是由他大腦思考而說出的話。

詭異,一切都太詭異了,如同鬼上身卻又不同於鬼上身。

如果非要清楚的解釋,此時的杜司是玩家,而杜司藏在玩家身後靜靜的看他表演。

“佛,佛,佛!”

枯瘦僧人發瘋般的朝著杜司吼叫,乾癟的頭顱在細瓶的脖頸上搖搖欲墜彷彿再激烈些便會人首分離。

他朝著杜司身邊用鼻子嗅了嗅,又不時用枯瘦的手指撓了撓本就發光的額頭。

隨後打起了謹慎,遠離幾分,口中憤憤不平道:“非佛,非佛!”

痴狂的聲音亂得杜司頭皮發麻,可他盯著眼前的僧人掛著張和藹的笑容,一舉一動間充滿佛性。

此時的僧人尚懼他幾分,僧懼他也懼。

只是所懼卻不相同。

此時他的嘴不由自主張口道:“有何不像?”

聽到此言,那僧人也收起一副狡詐但仍帶著謹慎頗有幾分禪性道:“無果,心中無果。”

被控制的杜司沒有回答,只是微笑,不顧僧人阻攔,向更濃密的山林走去。

杜司心中煩悶卻又無可奈何原本只是思想被禁錮,可如今身體也不受控制只得任由玩家控制。

不知走了多久,才尋得一處破敗不堪的古剎。

那僧人此時更是露出了獠牙骨頭突出的地方更為顯目。

杜司不顧他的變化撿起地上丟棄的木魚坐在蒲團對著石像敲了起來。

口中唸唸有詞像是在對僧人說:“現在可像?”

“心中無果,永不能像!”

杜司不答只是虔誠而真摯的重複剛才的動作。

杜司看著他自己毫無意義的動作,心裡莫名生了一團火氣,恨自己不夠謹慎,對世界認知還不夠通透。

咯,咯,咯......

幽深而空蕩的木魚聲不斷傳到杜司耳中,夠了,夠了,不能再敲了,此時的杜司在咯咯咯的催促下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

而那僧人卻如同乖巧的小孩般跪在杜司不遠不近位置恰好的地方,閉上眼睛傾聽咯咯咯的響聲。

只是他也並非一直乖巧,不知何時,他聽膩了,原本還算寧靜和善的臉突變了畫風,毛手毛腳,時不時走動。

觀察到情況的杜司來了興趣,將早已在其他地方的注意力轉移到僧人身上。

他起初畏手畏腳,生不敢惹到杜司,可漸漸的,他發現無論做什麼,杜司都如毫無生氣的木頭人只是機械般的重複敲木魚的動作。

於是他的膽子大了起來,拿著根荊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衣袍,在這期間還不斷的一步一叩首頗有禮儀口中不斷說:“佛,佛!”

杜司見眼前一幕不覺好笑,一切的行為都是如此滑稽他的動作,他的神態,他的禮儀都宛如上萬年前的上古與現在格格不入。

但杜司卻不敢有絲毫大意,他已經吃過一次不夠謹慎的虧了。

出乎意料的還是發生了,本該一直重複動作的玩家也注意到僧人的變化。

玩家開口道:“我可成佛?”

僧人叩首:“可。”

“願助佛成真佛!”

杜司聽到此言不免好奇即稱自己為佛又說自己不是真佛,又看了看他那不可靠的模樣懷疑他在胡言亂語。

這裡荒無一人,與世隔絕,他的知識是從哪來的?

穿著個僧袍就自以為是能創造佛?

杜司並沒有以貌取人的習慣,雖然他被紅線提醒危險,但如果這次聽紅線下次也聽紅線,他永遠不能知道紅線劇情的深淺,他知道會有風險,但必須要去,真相等待他的挖掘。

僧人丟棄手中的荊條,尋到一根更兇狠的荊條。

察覺到此景的杜司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僧人撿起荊條時瞬間變得暴躁他不再跪在冰硬的地上,佝僂著身子惡狠狠地盯著杜司。

僧人舉起荊條抽打在杜司後背以近乎一種歡呼高聲道:“造果!”

玩家依然毫不在意僧人的怪異舉動,畢竟這副身體不是玩家的,他也無需在意。即使後背被抽打的皮開肉綻也不曾放下木魚。

畢竟是「玩家」,感受不到疼痛。

杜司靜靜的看著一切,看著別人抽打自己的身體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他看了看身上的傷勢自言自語道:“看來「玩家」操縱的身體與普通人並無多少區別。”

不過紅線也徹底消失了,現在沒有人監視自己的思想。

這算是為數不多的好事。

“但現在我好像明白了。”杜司想到紅線編織的危險二字,“處於危險境地的並不是我,而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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