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娜人徹底被嚇傻了。柳堤上雖然人多,輕裘烈馬,誰人敢攔?早都遠遠地躲到一邊。

小娜跑回壩上時,只有那蜈蚣風箏,翻卷著睡在地上,龍頭歪斜,一隻角插進土裡,烏溜溜的珠子眼睛沒了生機。

她上前撿起風箏,抱在懷裡想來想去,一時失了主意,不覺悲從中來,嚎啕大哭。旁邊有人過來勸她,問這問那的。天漸過午,慢慢地都散去了。

等她哭累了歇口氣,這兩日的情景才翻騰過來。略一回味,感覺雖然皆系巧合,小姐和那少年眉眼言語間,似有了一些情意。應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又一轉念,小姐這次偏偏裙子都扯破了,只怕兩個人……不覺心中有一頭小鹿亂蹦亂竄,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天下午,小娜一直就這樣呆坐在河堤上,心裡不停地胡思亂想,七上八下,身子木了半邊也不覺得,只盼那人儘快把小姐送回。

唉!即便你們兩個有了什麼苟且之事,不雅之舉,小娜也只有拼了命,幫你們遮擋隱瞞就是了。

直等到太陽西下,河邊的人走光了,再不回家便要關城門了,她這才一個人抱著那蜈蚣風箏,慢慢捱回府來。

小娜剛進得門,下人沒看到喜朵,也有些著慌,告訴她老爺正在前堂等她們。小娜嚇得腿都軟了,跌跌撞撞來到屋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把城外事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

南山面沉如水,聽完眉頭不由挑了兩跳,欲待安排人去找,此時天色已晚,城門只怕早已經關了。

興師動眾,鬧騰出去,於女兒聲名有損,府上的面子也不好看。便吩咐小娜起來,細細地問她,可知少年的來歷。

小娜悶頭想了半天,說不出所以然,忽然記起昨兒在機玩巷風箏鋪前,釣魚翁說過的一句話:

“姑娘,別看了,只怕這少年,不是我青丘中人……”

南山一聽,眉頭愈發緊鎖起來,略加思忖,安排人去請釣翁。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釣魚翁才過來。南山先讓小娜到後堂迴避了,瞞過家醜不提,只說昨兒喜朵和丫鬟從街上回來,說遇到少年怎樣,怕是那等輕薄浮浪之徒,會對女兒不利,所以打聽一下這人的來歷。

釣翁一聽,知道事出有因,卻不好多問,只說那少年看上去也讀了些詩書,頗通禮儀,因此常來這機玩巷閒逛。

他的服飾、言語和青丘人一般無二,只是時間長了,難免會露出些蛛絲馬跡。而且……說到這兒,釣魚翁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釣兄但講無妨!”南山雖面色凝重,早有些按捺不住。

“我看這少年雖然溫文爾雅,卻是身負武功之人,”釣魚翁說,“而且精於騎射。你我都知道,經常騎馬的人,走路的姿勢是不一樣的;擅於射箭的人,兩臂擺動,常常不自覺流露出拉弓的形跡。”

“啊!你是說這少年,他……他……”南山大聲叫了出來。

屋子裡鴉雀無聲。小娜躲在後面,憑直覺意識到釣魚翁打了一個手勢。

她緊張地心兒快要蹦出來了,果然,聽南山啪地把桌子一拍,吼了一句:

“倘若她真的被那馬頭族人擄去,我全當白生了這個女兒也罷!”

小娜一聽,差點沒暈過去。怎麼,小姐她……馬頭族人!馬頭族人!!

小娜聞之色變,是因為馬頭族給青丘數代人留下了極為殘酷的記憶,可止小兒夜啼。

馬頭族是居於青丘北面、雲蕩山外的一個遊牧民族。不事稼穡,專一掠奪,侵擾邊境,和青丘國年年發生戰爭。

青丘人多種田為生,不慣騎射,每每輸多贏少,飽受蹂躪。

尤其是百餘年前,每到麥收秋熟時節,馬頭族人都會大規模犯邊,把青丘城洗劫一空。

後來青丘人組建起自己的軍隊,並收購馬匹,到了農閒季節把青壯年招集起來進行訓練,總算有了一些還手之力。

五十年間,又聯合南邊穆陵城,沿雲蕩山修築了一道城牆,日夜派人守護巡視,遇到馬頭族人來襲,即便烽火示警,才真正建立起自己的防衛體系,和馬頭族互有輸贏。有時大戰過後,能夠換來數年太平。

穆陵城離青丘國不遠,和青丘國唇齒相依,兩家因此形成了世代聯姻制度。青丘國酋長瀛山家大女兒橋橋,從出生那天起,就被許配給穆陵城城主李緣來長子,李文長。

到了小娜這個年齡,基本上是在長輩人的恐嚇中長大的。在她印象中,馬頭族應該是馬頭人身子,背後長著一對翅膀,飛來飛去,專吃小孩的那種怪物。

因為生身女孩兒,從小到大沒出過青丘,所以她沒見過幾個真正的馬頭族人。

這次突然聽說那個名叫雪狼的俊朗少年,竟會是馬頭族人,反而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因為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少年的形象和那吃人的妖精聯絡在一起。

事實上馬頭族自現任這個女首領繼位後,和青丘已經數年沒有戰事。

關於這個女頭領,在青丘有著不同的傳說。有的說她是母親在一次隨軍犯境時生下了她,由漢人接生並把她養大。

有人說她是小時候在草原上游玩走失,被人販子撿到帶入漢地的,長大後被馬頭族人尋回即位。

總之這個女首領身上籠罩著許多神秘色彩,她熟悉漢家文化,會說青丘語言,並能用青丘文字和青丘國酋長通訊,或互下戰書,有一個漢人名字子若。

在子若當政的這些年,馬頭族已經和青丘人在雲蕩山東部有了一些貿易。

但馬頭族是一個馬上的民族,居無定所,管理鬆散,仍難免有個別小部落越境,幹些不勞而獲、打家劫舍的生意,和青丘小摩擦不斷。

所以大部分青丘人見到馬頭族人,仍如遇虎狼一般,避之唯恐不迭。

如果人多,見到落單的馬頭族人,則必群起而攻之,欲殺之而後快。

所以兩族之間結怨日久,老輩人說起來,更是仇深似海,都是被殺了多少人,搶走了多少糧食,多少婦孺被掠去為奴的恐怖記憶。

整折騰了一宿,第二天天剛放亮,南山即打發人出去尋找。

青丘國地面並不大,西依崇山峻嶺,東接沼澤大川,北面有馬頭族,南邊是穆陵城。

幾十號人縱馬馳騁,折騰了大半天,傍晚時分陸續回來了。東南西北四路人馬,得到的答案是一樣的,沒見到人。

當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上天入地了不成?其實南山心裡也明白,還有兩處地方沒找到,馬頭族和穆陵城。

但這兩個地兒就不是他南山想去就能去的了,牽扯到鄰邦事宜,必須要和國王打招呼。如果需要,由青丘國國王也就是部落酋長出面交涉為宜。

青丘國酋長瀛山的府邸並不遠,就住在青丘城內。第二天,南山又安排人在城裡城外搜尋了一日,仍然沒有結果,於是下決心到酋長府走一趟了。

幾天下來,小娜飯不能吃,夜不能寐,迅速憔悴得失了人形。

到了第三夜,南山看不下去,吩咐人送她回房休息。

正好風鳴在身邊當值,卻也聽話,腳跟腳押著她回到屋裡,落了鎖回去交差。

小娜懷裡還一直抱著那蜈蚣風箏,耳聽得吧嗒一聲,知道被反鎖了,不由萬念俱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那蜈蚣風箏,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掛到床頭上去的。漸漸地夜深了,清冷的月光射進來,照在床沿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心中開始有了知覺,身子彷彿飄浮起來,升到半空。

忽聞一陣急風驟雨,聲勢大作,竟然會是喜朵騎著那蜈蚣風箏飛騰而來。

“啊,小姐,小姐……”小娜急得大叫,手舞足蹈,只不過身子被魘住了,說不出話來,手腳亦遭縛住,動彈不得。

接下來一個勁地掙扎,撲騰半天醒了過來。

醒來一小會,才發現原來睡在床上,衣未解帶,一雙綴了碎花的繡鞋還穿在腳上。

翻個身爬起來晃晃門,才記起被反鎖了。只有清冷的月光,從視窗透進來。牽掛著小姐的事,出不去,又沒個人可以說話,百無聊賴地頭一歪,身子沾到床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這次睡沒睡著,像是一挨著枕頭就開始夢遊。身子若在飄浮,雲空暝暝。又是一陣風雨聲,敲打在身邊的節奏。

她渾身一個機靈再醒過來,也才夜半時分,月兒剛升到高天,斜斜地照在房間的角落裡。

她不由有些納悶,明明夜深人靜,外面紋風不動,哪來的風雨?猛一抬頭,注意到掛在床頭的那隻龍頭蜈蚣風箏。

莫非是這東西在搞鬼?小娜欠身把風箏摘下來,卻不捨得扔到地上,放在床沿,呆呆地望著發愣。

自從喜朵那天賭氣,訂下這蜈蚣風箏,帶來一連串變故,突入其來,恍如夢境。那個雪狼到底是什麼人?

倘若他真的是馬頭族,小姐落入了此人手中,只怕……她越想越怕,不覺打了一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麼掂量來掂量去,弄得沒了睡意,乾脆再把蜈蚣風箏掛在牆上,歪在枕上想起她和小姐素日相處的好來。

喜朵人生得任性些,行事張揚,可從不在她面前擺小姐架子,並沒有把她當下人使喚。

小娜自六歲來到南山府,兩個人一塊吃一起睡,天天形影不離,更多象一對一同玩大的夥伴。

小娜也是女孩兒家,也有小性兒的時候,遇到她惱了,喜朵也會做低伏小來哄她。

所以在南府十年,她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一心一意,只把喜朵當做自己的姐姐看待。

這幾年,喜朵女大十八變,出落成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開始有人到府上談婚論嫁,而自己跟發育不良似的不長個兒。

因此喜朵的未來就成了她的未來,喜朵的憧憬同時成為她的憧憬。

她只求喜朵能夠挑一個翩翩佳公子,氣度天成,溫潤如玉。小姐開心,她也跟著歡喜。

可誰承想平空出了這檔子事。按說雪狼相貌英俊,氣質優雅,與小姐倒也般配,可天曉得到底是不是馬頭族人?這麼一想,小娜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

這麼想著,耳聞又一陣風雨大作。她以為還是那蜈蚣風箏在搞怪,抬起頭,覷定了牆上黑乎乎的影子說:“就你,就你帶來晦氣!你把小姐拐帶到哪裡去了?”

數落了幾句感覺不對,扭頭一看,原來是窗外真的風雲突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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