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脫緩步走進了院裡。
只見院裡七個女子在靈前悲慟而泣，哭聲一片。
一旁正招呼前來弔唁的親朋的老僕人也不時嘆息著抹眼淚。
“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我家主人的故友？”
老僕見葉老脫來到靈前忙上前躬身問道。
葉老脫點點頭：“在下葉子語，與李通判有同窗之誼，驚聞噩耗便前來祭奠。”
此刻的葉老脫一副公子哥的模樣，便用了葉子語的化名。
“公子稍等，待我請七位主母前來見禮。”老僕雖然不認得這個葉子語，但看他的風度氣質，倒也與他家主人平日裡相處的那些王孫貴胄無二，因此不敢怠慢。
誰知道葉子語卻叫住了他：“不必驚動你家主母，我上了香便自離去。”
老僕有些不解，這顯然與禮數不符，但既然客人這麼說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葉子語近前上了三柱香，這才轉身對老僕說：“我觀你面相有大凶之兆，不日恐有血光之災。”
老僕微微皺眉，對葉子語的來歷起了疑心，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從來就不信鬼神，交的朋友大多也是不相信怪力亂神者。
“公子何出此言？”
葉子語笑了：“昨日是否有一道士登門，說他能夠讓你家主人死而復生？”
老僕愣住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昨日便有一老道拿著簿子前來化緣，老僕因在悲痛之中，便沒有好言語，只說他家主人死得早，哪有空施捨。可那道人非但不惱，還問他是不是想要復活他的主人，道人說若是他有辦法讓死者復生。
老僕是看著主人長大的，雖說是主僕卻比尋常的親戚要親近得多，且老僕至今孑然一身，早就把主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對主人那是一個忠心。
聽到道人能夠讓主人復生雖然他覺得是無稽之談，可還是將這事情向七個主母說了。
李通判的七個妻妾與他的感情都很深，在聽老僕說竟然有人能夠讓老爺活過來自然是欣喜成分，便跟著老僕來到了門外，卻不見了道人的身影。
妻妾還因此而對老僕不滿，認為是他怠慢了神仙。
其實老僕並沒有真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那道人應該就是一個神棍兒，藉著神鬼之說行斂財之道。
昨日來的是個道士，今日卻又是一個年輕後生，老僕尋思二人該不會是一夥的吧？如若不然，這個葉子語如何會知道道士之事。
“你與那道士是一路的？”老僕語氣有些不善。
葉子語搖頭，摺扇輕輕在手掌上拍打了兩下：“不是，我來只想提醒一下老丈，那道人居心叵測，老丈切莫輕信於他。輕則會驚擾你家主人九泉之下不得安寧，重則你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老僕冷笑。
神棍他可是看得多了，不就是先把事情說得很嚴重，然後他告訴你他有破解之法，只不過真需要他出手破解那就得按著他說的使不少的銀子。
主家雖然家財萬貫，但卻也不是冤大頭。
葉子語也不再多說什麼，向著院外走去，臨出院子前他扔下了一句話：“你敬關帝，若遇不決之事可到關帝廟去叩問神靈。”
老僕瞪大了眼睛，自己信關帝這事兒除了主人和七個主母之外再無人知曉，這個葉子語是怎麼知道的？
這位公子哥兒處處透著古怪。
“李三！”老僕正在發呆，便聽到大主母叫他。
他忙小跑著過去：“大主母！”
“你不招呼賓客，在那杵著發什麼呆啊？”
“哦，剛才主人一同窗前來弔唁，便和他說了幾句話。”
“老爺的同窗？我怎麼沒見？”二主母也走了過來，一臉的疑惑。
老僕忙說：“人已經走了。”
三主母問何時走的，老僕說方才才走。
三個主母對視了一眼，老僕更是納悶，小聲問：“三位主母，這是怎麼了？”
“方才我看你在那兒自言自語了半天，不只是我，便是兩個姐姐和好些賓客都看到了。”二主母說罷，老僕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大主母道：“老爺的死我們大家都很難過，李三，我知道老爺從小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心裡定然也不好受，這兩日裡裡外外倒也苦了你了。這樣，招呼賓客之事你讓金福去吧，你先歇一歇。”
老僕知道這是大主母以為自己因為過度勞累而生了臆症，可他自己確信剛才的確有一個叫葉子語的人前來弔唁，還提及了昨日道士之事。
此刻老僕不禁又念想了主人生前對他的好以及幾個主母的關懷，原本不怎麼信鬼神的他竟然生出一個念頭。
他想去尋那道人，一定要讓主人活過來。
還真讓他在街上又撞見了那個道人。
老僕李三是又驚又喜，此刻他早已經把葉子語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
他一下便跪在了道人的面前：“仙人恕罪，昨日李三怠慢了仙人，還懇請仙人幫我家主人還魂。”
那道人一手扶起了李三，長長地嘆了口氣：“非我不願復活你家主人，可陰司有陰司的法度，若讓死人還陽，則需有人替他去死，不然勾魂使者和判官那兒也說不過去。昨日我之所以離去就是怕你家裡沒有人願意替死，畢竟誰都想活著不是？”
聽道人這麼說，老僕沉默了。
常言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誰的命不是命，又如何捨得替別人去死？
便是自己遇到這等事情也首先想的是自己。
老僕猶豫著說：“那便請道長與我一同回去與主母商議一下。”
道人一臉為難的樣子。
老僕也不管他，拖著攥著就將道人領回了主家。
當道人看到七個主母時眼裡多了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異樣神采。
心裡暗道，都說李通判官不只家境殷實，更有七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長伴左右，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必須得把李通判的家產與妻妾據為己有。
老僕與幾個女人哪裡知道道人打的什麼算盤，幾個女人對於復活老爺自然是十分贊同的，但聽到還需要人去替死時就盡都不說話了。
老僕想著自己無兒無女，一直以來他都在心裡將主人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悉心照顧。
見七個女人沒有人願意替死，他一咬牙說道：“諸位主母年紀尚輕，老僕卻已經是風燭殘年，本就沒幾天可活了，老僕願意為主人替死，還請仙家成全。”
道士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可是你自己決定的，你可別到了時候反悔才好。”道士說。
老僕一臉的決絕：“放心吧，我絕不後悔。”
道人這才點點頭：“果忠僕也！念你一顆忠誠之心，我便成全於你。這三天我將作法，你可趁些機會去見一見親朋好友，與之訣別，七日之後便可應驗。”
而此刻就在李家大宅斜對面的茶肆裡，一襲白衣的葉子語一臉平靜地看著李府，輕嘆道：“此子果然心術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