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佤城,我在家休息了半個多月,有一天朋友趙文開車來了,他是華僑,40多歲,隨父母來緬甸幾十年了,先是做小買賣,幾年前才開始學做玉石生意。他說:“高老弟,我買了一塊刺通卡石頭,擦了幾下,勢頭有點不對勁,你幫看一下。”

我們當即坐車到他家。

石頭是塊黃鹽沙,稱鹽沙的石頭就是指翻沙比較好,像一顆顆鹽粒。石頭呈方形,厚約25公分,重約8公斤。正面上有4指寬的一股蟒帶,上邊淡淡的一點喬面松花。灑上水才看得出來。趙文已經在蟒的一頭擦出了口子,露出了白肉,俗稱露底。

就像我那次擦的一樣,只是更深些。

我問:“什麼價買來的?”

“50萬”。

“吹牛,到不了40萬。”

“你別管多少買來的,要命的是讓我擦露了底,40萬也賣不了了。你說怎麼辦,我想切一刀。”

我說:“我見過一塊這樣的石頭,蟒好,松花特別鮮豔,我師傅說是險石,動不得。我勸你也別切。”

“就照這樣賣,誰要?那我不是虧定了。”

他說的也是,眼下只有鋌而走險。我說:“按我師傅教的,再擦松花最好的地方,碰碰運氣,如果能擦出一股帶子,漲了,就趕快賣。”

這件石頭的蟒和松花比我擦露底的那塊還清楚、鮮豔,也許危險更大。為什麼不能採取師傅幫我鑿的辦法呢?他擦的面積太大了,不容易掩蓋。

趙文半晌不吱聲。“擦一下能漲多少,萬一還不見綠吶?還是切一刀好。”他喃喃。

我把石頭看了又看:蟒上還有一片細長細長的密集的松花,正在蟒的中間,雖說彎來拐去,曲曲彎彎,很有可能擦出一股帶子。如果有了這麼一條帶子,這塊石頭肯定漲!再仔細看看,松花附近,乃至整塊石頭上都沒有癬,也沒有鐵鏽,松花點點上也沒有癩點,更沒有讓人心驚肉跳的豬棕癬。

我堅持說:“擦,細細的擦一股。”

趙文搖頭:“擦出一股白就全毀了,還不如這樣賣。”

照理,石頭是他的,好壞都是他的,他既這麼講,我又有什麼好說的。可石頭誘人,現在已經不是誰的石頭的問題,而是對石頭的剖析,是它那不可琢磨的內容在吸引著我。我說:“聽我的,沒錯。”

“不行”,趙文固執己見,“躲開松花橫切一刀,就算是兩頭白,別人還可以賭松花。”

“要是兩頭白誰還信你的松花?你怎麼想得出這種道理!”

“那、那就貼著松花切。”

“行呵,你要是願意扔了這50萬,就切吧。”

我這麼一說,趙文軟了,神情緊張了。他輸不起50萬.我趁此機會又說:“你要打定主意切,我就走了;你要是願意聽我的擦,那我來幫擦。”

靜了一會,趙文說:“高老弟,石頭你帶走,帶到你家去擦,一切交給你了。”

他為什麼這麼說呢?賭石頭的人都有這個階段,一開始見石頭就想切,想解,待吃過幾次甜頭,也吃過幾次苦頭之後,再切,再解時,特別是看著別人在切,在解自己的石頭的時候,那滋味,就好像那亮閃閃的大鋸正鋸著自己的骨頭,那砂條正一下下擦著自己的心尖。

我已經走過了這個階段,進入了入痴入醉的可以說是忘我的階段,就是見了石頭就想擦,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不管擦漲了屬於誰,反正就是想擦。

贏或虧都在其次,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判斷。

雖然如此,我把石頭帶回家,放在桌上,打了一盆水,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了半夜。第二天早上,我開始動手擦石頭,砂輪下在松花最濃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地擦。擦幾下,就潑點水,看看顏色是濃是淡。潑點水,顏色就會變得鮮亮,對比強,如同拋了光。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顏色稍稍轉淡,立即停止。

擦擦看看,看看擦擦,萬幸,到中午時分,蟒帶上出現了指甲蓋大的一塊綠。再擦幾下,潑點水,呀,這綠竟然閃閃發亮,綠得又濃又豔。

我驚駭,又喜又怕;這石頭的皮是如此之薄,這綠怎麼會這麼豔,從外表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呵!

我一下也不敢再往深處擦,生怕這顏色會跑了似的。我又小心翼翼地朝兩頭髮展。也是照松花最濃的地方擦。

先擦上頭,按色濃者為根的話,就是朝根的縱深部位擦,擦出5公分,竟然同先前擦出來的一樣豔綠。情況如此之好,如此意外,使我不敢再往前擦。

我掉過頭,又朝另一頭擦,同樣擦出5公分的豔綠!

至此,整塊石頭上奇蹟般地出現了一股拇指粗,長15公分的豔綠帶子!其色彩之鮮豔,實在少見!

我說不出為什麼害怕、緊張,反正我覺得不能再擦了,這件石頭就算趙文是50萬買的,也漲了,賣個70萬不成問題。

我記著師傅說的話:見好就收,切不可貪,玉石翻臉,誰也無奈。

我把石頭抱到趙文家。趙文高興得嘴唇直抖,半響說出一句:“切,切了這輩子的錢都有了!"

我罵他:“切了你賣房子吧,媽的。”

趙文這回氣粗了:“高老弟,這樣的石頭都不切,讓別人去賭,去發大財,你做的什麼生意!”

我說:“什麼生意?擦開這道口,你已經漲了,大漲了,就可以了。再漲再虧,你讓別人去賭,別都想一個人吃。”

趙文不吭聲。

我知道他不甘心,罵他:“你那點本錢要賭這件石頭差遠了,老婆孩子加上都不夠,還是不要太貪心!小心剛到嘴的肉又跑了。”

趙文這人必竟有文化,他聽進去了。其實。面對那樣一塊可以決定你一輩子命運的石頭,又有那麼多誘人的表現,一般人是難以抵禦的。說不貪心容易,真正不貪心難,我有一段時間連連失誤就是這個原因。

趙文託我把石頭帶到泰國,交給他哥哥。他哥哥請幾個商人來開價,一開竟然開到100萬泰幣,那時相當400萬緬幣。他哥哥很有心眼,不賣,又把石頭帶到了香港。

到了香港,他請商人們看貨,但不賣,只願找人合夥切石頭。就是幾個願意參加切石頭的人,先給石頭開價,然後按每人一份,把錢付給貨主,就算入了股,那石頭有他一份了,如果石頭切漲了,有他一份,如果石頭切垮了,他那一份也就完了。這叫合股。一般大價錢的貨,有可能暴漲,也有可能暴跌的,保守點的人多采取這種方法。

那塊石頭綠得那麼豔,那麼濃,太吸引人了,馬上就有9個商人報名入股,再加上貨主,剛好10個人。他們當時合價,這塊石頭180萬港幣!

許多人聞訊趕來,要參加入股,都被拒之門外,嗟嘆不已。

9個人掏錢給了貨主,然後就要切石頭了,不巧,他哥哥的一個老朋友聞訊趕來,非要入股,可是股份已定,不好再重新分股,況且要求入股的人還多著吶!另外9個人的一致意見是不能改變股份,而這位朋友又關係非同一般,他哥哥想了半天,為了情義,將自己的股份的一半,讓給了這位朋友。朋友自然是感激再三;這個朋友沒白交,重義輕利,夠意思。

股東們選了個黃道吉日,將石頭送上解鋸,事前為了不惹人注意,橫道忌妒,嚴加保密,不讓任何人知道此事。所以,此事熱鬧了一陣後,突然查無音信,市場上也見不到那塊石頭,連貨主也見不到了。眾人都感到疑惑,慢慢地才透出一點訊息:垮了!

那塊石頭直接垮了。趙文親口告訴我。

得就像當初我不敢相信它綠養得那麼好一樣那麼糟糕。據趙文說,石頭解到三分之二時,眾股東們都靜了,誰也不說話,眼睛都盯著鋸盤,看它飛輪般旋轉,水花飛濺。大家心裡一樣緊張,每個人都有18萬元在那鋸盤下,誰也不知道鋸出來還會有幾分綠?八分、七分、六分、五分,即便還有五分,也能保個本,如果有八分,九分那就賺了!

正在這時,倏然間,機器一聲怪叫,石頭斷裂開了!其中的一半滾下機床,在地上滾了幾滾,剖面朝上的不動了。天哪,那剖面一片雪白,僅有一絲綠,毫不誇張,只有一張紙一樣薄的一層綠!

機器停了,誰也不說話,許久許久,才有個工人走來,將卡在機器上的另一半石頭取下來,放在滾到地上的半邊石頭的旁邊,悄悄退下,剩下呆如木雞的股東們。

幾個月之後,趙文又來我家,說他哥哥捎話來,說想見見擦那件石頭的先生,那件石頭

就那麼一層紙厚的綠,少擦一下見不著,多擦一下看不見了,擦的太絕了!

我說:誰也不見,我沒給你擦過石頭。

這種事地地道道是撞上的,不敢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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