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凌晨微微抬起自己的後腳跟,餘子江看到那雙鞋子的後跟,有一個明顯的圓形凹陷缺口。

那像是被釘子扎破的口子,印出釘帽正圓的圖案。

那個形狀、那個位置,一下拉扯出了餘子江的記憶。

他在易衷的辦公桌上看到過蘇沙婗死亡現場的鞋後跟印。

上面也印出了一個這樣的缺口。

連位置都和湯凌晨鞋子上的圓形缺口一模一樣。

鞋底上有些不經意的劃傷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缺口的形狀和位置都是一樣的,未免也太巧合了。

再加上——湯凌晨手臂上有不明原因的傷。

湯凌晨剛剛的回答,讓餘子江覺得,他就是故意不想告訴自己這個傷口的由來。

他的話裡充滿隱瞞,充滿搪塞,讓餘子江不得不多生了疑惑。

這傷口到底是怎麼來的?

餘子江不知道餘爾遇到襲擊的事,下意識想到了更為劇烈的打鬥與掙扎......

最主要的還是那鞋底的凹跡,那明明就是兇手特有的痕跡。

【難道是他嗎?】餘子江臉色白了大半。

他回憶起易衷在審問時說過的話:“警方目前不能排除同齡人犯罪的可能。”

背脊一陣一陣發涼起來。

記憶彷彿浪潮一般在餘子江的腦海裡翻湧,一些如同碎片般的記憶灑落了出來。

餘子江回想起易衷第一次來找自己的模樣。

易衷當時其實要找的人就是湯凌晨,只是一些陰差陽錯,讓易衷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這麼說......警方其實也有在懷疑他了?”餘子江猛得一愣。

他最開始只以為這是警方在一頭霧水的情況下,得出的錯誤結論。

現在看來,警方的判斷一定是有它的道理,只是餘子江接觸不到這所謂的【懷疑理由】罷了。

所以就在餘子江看到這印記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喊住了湯凌晨。

好奇和恐懼同時湧進了餘子江的腦海裡,他本想問個清楚,但話剛衝到喉嚨裡,立刻被理智硬生生壓了回去。

【如果真的是他,我發現了這個秘密,不就會被滅口了嗎?】餘子江想。

那些恐怖的電影血腥畫面,這一瞬間開始在餘子江腦海裡放映。

所以他搪塞住了回頭的湯凌晨,一切沒有定論之前,餘子江不敢輕舉妄動。

餘子江看著球場上的湯凌晨,逐漸出了神。

“把蘇沙婗踩下河去的人如果是湯凌晨......他的目的是什麼?”餘子江自言自語道。

他知道,任何的犯罪都講求動機。如果兇手真的是湯凌晨,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害死和自己無冤無仇的蘇沙婗。

“要說湯凌晨和蘇沙婗之間有什麼關聯......無非只有餘爾了。”餘子江的眉頭緊皺成了一團亂麻。

“對啊......餘爾。”餘子江突然站了起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兇手殺死蘇沙婗,無非是為了給餘爾復仇,究竟是怎樣的人,才會如此痛恨蘇沙婗,又那麼深深愛著餘爾。

餘子江想起湯凌晨走在餘爾身邊時,那種滿眼都是星星的笑。

這看起來像是年少的愛情。

“愛情?”餘子江又搖了搖頭。

情竇初開的感情應該是美好和純潔的代名詞?不是瘋狂和冷血的。

“如果......是親情呢?”餘子江又有了大膽無比的想法。

餘子江曾經問過餘爾,關於她家庭的故事。

餘爾當時只是告訴餘子江,她是個沒有父親、母親又去世了的孩子。

可能,餘爾的生活比自己想象得複雜呢?

晚自習上課之前,餘子江腦子裡還是想著這件事,最後他實在憋不住自己的疑惑,他必須要做點什麼,證實自己的想法。

或者,打消自己的念頭也行。

餘子江用筆戳了戳前桌的餘爾,正埋頭寫作業的餘爾緩緩抬起了頭,轉過了身。

“怎麼了?”餘爾問。

“你有哥哥嗎?”餘子江問。

餘爾猛地一愣,餘子江的問題讓她覺得莫名奇妙。

“我們家只有我和我媽媽,你覺得我能有哥哥嗎?”餘爾無奈地反問道。

“就是......你可能沒有和他生活在一起,但你們確實有血緣關係的那種。”他又補充了一句。

“沒有。”餘爾乾脆利落地回答了餘子江的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問?”餘爾覺得有些古怪。

“啊......我只是覺得......”餘子江開始支支吾吾地說著話,他得趕緊想出一個藉口,搪塞住餘爾的詢問。

“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那,又不是真的沒有家人,為什麼不試著去找找他們呢?”餘子江可算是想到了一個完美的搪塞藉口。

“因為我並不需要他們。”餘爾輕輕一笑說道。

“人一旦熟悉了現在的生活狀態,那些從沒有出現過的人,也就不必出現了。”餘爾說。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在找你呢?”餘子江問。

“我不知道。”餘爾笑了笑。

“你真是奇怪。”餘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重新轉回了頭。

看起來,她已經不想再和餘子江聊這個話題,只能用轉頭的方式迴避。

餘子江不再多說什麼,最後只能作罷了。

第二天,易衷和姚楠在警局裡正常辦公。

易衷在扶著下巴,呆愣愣地坐在辦公桌前,她的桌面收拾得乾乾淨淨,甚至連電腦都沒有開啟。

易衷只在桌面上放了四個紙杯。

其中一個紙杯裡留有易衷把咖啡喝盡的痕跡,剩下三個紙杯是乾淨的。

她是在模擬那四瓶發放到女孩們手上的墨水,她有好幾次懸空起了手,什麼也沒幹又猶猶豫豫地放了下來。

【為什麼呢?兇手究竟是怎麼做到定向發放這瓶奪命墨水的?】易衷在腦海裡推演了無數次,可就是沒有結果。

這是一個已經困擾她很久的問題。

易衷知道,要想揣測兇手的心理,找到他可能遺漏下的線索,從而最終拼湊成這個兇手的模樣,瞭解他每一步的殺人手法是尤為重要的。

只有瞭解他的手法,易衷才能推理兇手的漏洞最可能出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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