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太可怕了，殺人還要誅心。
聽完了程心對階梯計劃的講述，雲天明徹底麻木了。
他感覺自己是個傻子。
送她幾顆星星，她就會愛上你了？就會跨越大洋來救你了？
不，程心是來讓他死的。
她要把他的大腦發射向三體人，發射向那地獄般險惡的太空，讓他的靈魂永遠漂泊在那寒冷的黑暗深淵當中。
同樣是學航天的人，程心比誰都清楚太空的可怕，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而且，如果他的大腦真的被三體人截獲並復活了，三體人會拿他做什麼實驗？他又會經歷多麼恐怖的事情？
程心真的一點都沒想過嗎？
雲天明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肺部傳來劇烈的疼痛，但他仍然沒有停下，肆意嘲笑著自己的天真。
“天明你怎麼了？這不是強制的，你可以拒絕。”程心擔憂的看著他。
她來之前並不知道雲天明已經選擇安樂了，她就是來勸他安樂，勸他接受這個使命的。
還好趕到的及時。
程心慶幸的想著，雲天明可不能這麼早就安樂死了，他接受成為階梯計劃的候選人之後，還要去PIA接受各種測試呢。
要是他現在死了，那就沒用了。
對程心而言，雲天明只是一個被遺忘在心靈角落的普通同學，這種孤僻敏感的男生並不是她喜歡的型別，曾經對他的關心，只是因為她習慣對誰都好。
如果雲天明不是恰好在這個時候患上了絕症，撞上了程心的工作所需，她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他。
雲天明沉默了，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可憐的模樣，觸痛了程心的心，讓她忽然感到了一些內疚和憐憫。
我只是在盡到工作的責任，真的沒做錯什麼。
程心又一次在心中對自己說，她深吸一口氣，莊嚴的問道：“雲天明，請你回答我，你願意盡一個地球公民的責任，接受這個使命嗎？完全是自願的，你可以拒絕。”
拒絕？我可以拒絕嗎？
雲天明悽慘的笑了，“我接受。”
程心鬆了口氣，露出了聖母般美麗的笑容，“天明，很高興我們都在為保衛地球而戰。”
安樂室外的玻璃屏前。
楚明正透過單向玻璃看著裡面的兩人，心中默默盤算著計劃的下一步是什麼時候。
【我已經大概猜到你想幹什麼了，但我感覺那也不會讓程心死。】系統忽然用木然的語氣道。
“當然，我可太瞭解程心了。”楚明點點頭，“不過無所謂，我現在想讓她死，她還能活不成？最重要的是殺人誅心。”
【太可怕了，殺人還要誅心……你就不是個人。】
“我搞程心，管你屁事。”
【可她要是死了，雲天明以後萬一不幫人類了怎麼辦？劇情就亂套了！！！】
“劇情亂套，關我屁事。”
【我**你***！？】
【你這樣也會讓雲天明絕望的！！】
“現在的雲天明和原著裡有什麼區別嗎？都是在死之前為程心付出了一切，無論是一顆星星還是十顆，無論貸不貸款，雲天明的絕望都不會變。”
“這種絕望，只源自於自己唯一希望的破滅。”
“所有的一切，都只會反噬到程心身上。”
……
雲天明和另外七個階梯計劃候選人，進入了PIA的秘密基地中，進行各種測試，以便挑選出最合適的人選。
期間，程心在職場上的良師益友“瓦季姆”出車禍去世了，她悲痛欲絕。
冷靜下來後，程心很快就意識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一點：瓦季姆極有可能是被維德殺的。
瓦季姆是最適合階梯計劃的人選，他既有著航天工作的經驗，又有著外交和情報工作的豐富經驗。
可是他是一個正常人，無論是在法律還是在道德上，他都不可能成為階梯計劃的人選。
然而，前段時間瓦季姆卻恰到好處的患上了白血病，如今又恰到好處的意外身亡了。
這世上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唯一的解釋，就是維德這個不擇手段的男人，想要瓦季姆的大腦。
只是，瓦季姆的車衝進了河裡，腦子在水裡泡了太久，不能用了。
意識到這樣的陰謀，程心的心理崩潰了，維德所展現出來的陰暗和恐怖，簡直讓她無法承受。
這時候，她才想起了雲天明，意識到了自己究竟做了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這樣的她和維德有什麼區別？
良心上的不安和愧疚瞬間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我做錯了嗎？我只是在工作啊，而且雲天明已經得絕症了，快死了，他的大腦到了三體人那裡，還有可能被複活，我是在救他，我有什麼錯？”
程心不停的自我安慰著，“我是在做保衛地球的崇高工作啊。”
即便如此，巨大的內疚和痛苦還是攥住了程心的心臟，這一晚她哭的很傷心。
第二天，程心第一時間就去了維德的辦公室，想要說服他將雲天明從候選人中除名。
然而，辦公室裡除了維德以外，程心還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楚…楚明？”程心很快就認出了那人，頓時面露錯愕。
楚明微笑著對她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只是眼底劃過一抹戲謔。
程心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向維德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維德卻平靜的看向楚明，“現階段的階梯計劃，已經全權交給楚明先生了，程心，你有什麼事就和他說吧。”
“什麼？”程心愣住了，不能接受道：“我們做了幾年的工作，都到最後階段了，為什麼要交給他？”
維德露出那標誌性的冰水般的微笑，“小女孩，你覺得我能拒絕嗎？”
程心沉默了，如今的世界，有幾個人能拒絕楚明的要求？
於是，她只能用懇求的目光看向楚明，“楚明先生，我希望您能取消雲天明的候選人資格，他真的不合適！”
“為什麼呢？他的測試成績可是第一呢。”楚明微笑道。
“他學歷太低了。”
“我不在乎，我就喜歡他，怎麼了？”
程心又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楚明會是這樣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竟然連一個理由都不給自己。
她還想說什麼，楚明卻譏諷的開口道：“程心啊，就收起你那點可憐的憐憫吧，不是你自己去勸雲天明的嗎？不是你自己把他送上這條絕路的嗎？現在擱這兒假情假意的憐憫誰呢？”
程心面色一變，慌亂的連連搖頭，“我沒有！我之前只是為了工作，我沒有想那麼多！現在我後悔了！我只是想救他！”
楚明點點頭道：“對，之前你勸雲天明去死，只是為了工作。而你現在後悔，也只是想撫平自己良心上的愧疚和不安而已。”
“程心，不要用愛來裝飾自私好嗎？”
程心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她瞬間感覺到楚明是個比維德還可怕的人物，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不，我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沒做錯什麼！我真的只是在救他啊！
程心根本不願承認，她怎麼可能是個自私的人？她明明對誰都好，她讓每個人都沐浴在自己的陽光下，她怎麼可能自私？
楚明是在胡說八道！！
“小女孩，告訴你一件事吧。”維德這時開口道：“楚明先生擁有能治療任何絕症的能力，階梯計劃的七個候選人，已經有六個被他治好了。”
“什麼？那雲天明呢？”程心腦子一片混亂，下意識的問道，都來不及震驚楚明的能力了。
維德露出了那種欣賞他人絕望的笑容，說道：“採取自願原則，六個候選人都自願接受治療了，但云天明沒有，他還是接受了階梯計劃。”
程心如遭雷擊，近乎嘶吼道：“為什麼？！”
這時，楚明微笑著掏出了一支錄音筆，播放起一段剪輯過的音訊：
“曾經也有人給過我溫暖，但她是我永遠都無法接近的。”
“那個人…是個女孩嗎？”
“嗯，是的。”
“她對你很重要？”
“當然，但我只能默默的愛著她。”
音訊結束。
程心的心臟猛的一緊，抱著一絲僥倖問道：“雲天明說的那個女孩……是誰？”
楚明沒有回答，又播放起一段音訊。
這是胡文的聲音：“當然，天明在大一的時候就喜歡上程心了，而且這麼多年了，我感覺他都沒忘掉，但以他那個性格，肯定沒膽子去追的。”
“不！我…怎麼會是我…”程心只感覺猶如晴天霹靂般，無窮無盡的內疚和自責幾乎要撕碎她的心臟，直接呆滯在了那裡。
楚明說道：“雲天明一直很愛你，甚至把你當成整個世界唯一的太陽，直到安樂死之前，他都認為你是一個善良單純、充滿愛心的女孩。”
楚明露出和維德一樣的笑容，看向程心，一字一頓道：
“而你，卻要發射他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