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天子此言無異於平地起驚雷，將滿朝文武劈了個外焦裡嫩！
他終於對科舉制度下手了！
費宏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隨後目光銳利地望向禮部尚書羅欽順，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端倪。
與他一般，望向羅欽順的文臣不在少數。
畢竟羅欽順乃是江右大儒，且是執掌禮部的尚書大人，他們絕不願意相信羅欽順會鼓動慫恿聖天子革新科舉。
若說是王守仁與湛若水這兩個“離經叛道”的“文學逆種”所為他們還願相信！
羅欽順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數十道目光，暗歎一聲，出列高聲奏稟道：“陛下，不知這教育部是否監管各地民辦私塾教館！”
出乎眾人意料，羅欽順根本未曾提及革新科舉一事，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教育部之上。
但費宏、趙鑑、張子麟等人卻是呼吸為之一頓，或許他們明白了羅欽順等人選擇順從帝意的原因。
朱厚聞言淡淡開口道：“這是自然，凡天下學院皆受教育部管轄，授業之師皆需透過教育部衙門考核認證，否則絕不允許誤人子弟！”
“書院不必新建，由私塾教館等改建即可，多多益善，修繕完畢之後便可開學收生，由朝廷出資支付費用，任何人不得收受學生任何費用！”
“朕授予湛若水與呂柟便宜行事之權，可任命正五品以下的官員，國子監百官併入教育部，且可邀請各地名士俊傑，儘快擴充教育部，其餘六部百司全力配合此事。”
孔聞禮初聞言面露狂喜之色，因為這教育部執掌天下學院，這可是炙手可熱的實權部門啊！
但聖天子最後一句話卻無情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陛下無異於在告訴滿朝文武，教育部真正掌權之人乃是湛若水與呂柟這兩位侍郎，而非他這位尚書大人！
孔聞禮羞憤欲絕，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而王守仁與湛若水卻是欣喜若狂，陛下這可是給他們王學門徒大開方便之門啊！
正五品以下的官員雖然不入流，卻足以讓有真才實學且熱衷仕途的王學子弟成功入仕為官了！
加之教育部初創，百廢待興，正是王學子弟大展拳腳的好機會！
呂柟聞言臉上一喜，原本心情有些沉重，此刻卻也是舒緩開了。
陛下終究未曾想要將程朱門徒斬盡殺絕，而是給了他們一個與王學逆種公平競爭的機會！
這便足矣！
至少程朱門徒如今遍佈天下，如今又有了聖天子廣設書院的大力支援，仰慕聖賢教化計程車子只會更多，難道還怕了這些離經叛道的逆種？
朱厚將眾人的神態悉數看在眼中，心裡暗自高興。
這步棋算是走對了，直到此刻也無人出言反對。
之所以讓孔聞禮做這個教育部尚書，也是無奈之舉。
湛若水代表心學，呂柟代表理學，二者皆有利弊，加之又絕不能讓教育部出現一家獨大的情況，因此只能讓二人的地位平起平坐。
但孔聞禮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除了聖人血裔的身份外一無是處，讓他執掌教育部無異於送他去貪汙受賄、敗壞朝綱，因此朱厚最後一句話不著痕跡地架空了孔聞禮所有的權力，讓其成為一個花瓶。
待教育部走上正軌，不再需要這廝的威望與影響，再將其一腳踹回曲阜。
朱厚隨即勒令軍機處拿出個章程，便溜之大吉，將難題丟給了面面相覷的群臣。
與此同時，帝都之內發生了一件大事，牽動無數人心的大事。
自正午時分便一直有車隊駛向戶部，馬車被嚴絲合縫地遮擋，外人難以探查，且全程有虎賁軍衛士守護，嚴禁任何人靠近。
但這更勾起了商賈百姓們的好奇心：這馬車之內是何物啊？值得朝廷如此重視！
一數算較好計程車子悄然出聲道：“已經整整有十九輛馬車駛入了戶部衙門之中！”
“且馬車行駛在堅固的水泥路面，馬匹竟然露出了疲態，貨物定然極其重！”
他這番有理有據的分析立即得到了圍觀眾人的認可，隨後一大漢驚叫道：“他們是虎賁軍！我大哥的三舅的小外甥正在虎賁軍中任職，方才我依稀見到他騎馬而過！”
“虎賁軍？他們不是才為我大明踏平安南，開疆拓土而歸嗎？這是在做什麼？”
“等等！虎賁軍！安南！”
不少心思敏捷之輩激動地渾身顫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吃重的馬車。
先前出言的大漢怒罵道：“他孃的，你們想到了啥快說啊，你們這些書生就是磨嘰！”
最先出言之書生呼吸急促，在眾人的期盼中吐出了一句話：“近日有傳聞，安南遍地皆是黃金，國都升龍更是一座通體用黃金鑄造的黃金之城！”
“嘶……黃金之城？”
眾人無法想象那會是何等盛景！
恐怕仙宮也不過如此吧？
正當此時，一輛馬車因貨物太重，壓斷了一根車轅，馬匹吃痛之下竟然掙脫了大半繩索，狂奔之下將車中貨物拖得一路都是。
但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圍觀眾人卻未曾驚撥出聲，彷彿完全未曾發生此事一般。
因為他們此刻盡皆張大了嘴巴，貪婪且狂熱的看著一地之上那黃澄澄、散發著迷人色彩的小可愛。
但卻無人敢上前搶奪，因為虎賁軍衛士隨即拔出的鋼刀，正明晃晃地提醒著眾人：不要做蠢事！
李大牛一拳將暴走的馬匹錘翻在地，隨後“氣沖沖”地將隨行衛士一陣怒罵，急忙勒令衛士裝好了貨物，繼續前行。
“我的天！金子！”
不知是何人瘋狂地嘶聲吶喊，才令陷入震驚的人們回過了神來，而此時馬車早已走遠！
金子！
有的如海碗般大，有的如拇指般小！
這些馬車之中竟然當真全是金子！
從何而來？
安南！
黃金之城！
幾名商人呼吸急促，終於相信了近些日子的那個傳聞！
安南，黃金之國！
賤黃金，重白銀！
他們面面相覷，從對方眼中見到了戒備與提防，隨後心有靈犀般默契地不要老命向家中跑去。
即便再有三日便是除夕之夜，闔家團圓之日，但晚去一日便代表著錯過了無數的黃金，對於視錢如命的他們而言，未免是人世間最殘酷之事！
商人重利輕別離，除夕安南換金去！
而“馬車黃金”之事如同巨石砸入了平靜的湖面，瞬間掀起陣陣漣漪。
梁儲值房內，一刀筆小吏正義凜然地出言道：“袁大人與梁大人此去交趾困難重重，道阻且艱，晚生不才，願陪大人共赴交趾！
梁儲面帶微笑地同意了此子的懇求，並且和顏悅色地溫聲勉勵，心中卻是對其鄙夷不已。
他還算官位低的，今日共有兩位御史、三位右司直郎、五位給事中、十位翰林找到了自己，目的與此子一樣。
恐怕袁宗夔那邊去的人也不少，如此一來他們此行的人手可是大大足夠了啊！
對此梁儲只能感嘆聖天子手段之高明！
嗯，無恥且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