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並未坦言相告傅玉龍乃是傅友德唯一的後人,因為他吃不準這位聖天子的心思。

畢竟當年傅友德可是無異於當面怒罵了太祖皇帝,這等大罪與謀逆無異,若聖天子因傅玉龍的身份而對其產生厭惡,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但朱厚卻是心有所覺,只是未曾表露出來罷了。

他早就感覺此次演武大戰有些不對勁了,沐瑛這個傻丫頭一直盯著傅玉龍,並不時清理一些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奸滑之輩。

而徐光祚的秦兵團卻是與張侖的遼東鐵騎戰在了一起,那兩位猛漢看似戰的驚天動地,實際上都收了手,留有餘力,不過是在逢場作戲罷了。

除卻朱輔的越甲軍在認真作戰外,其餘三大都督府都在放水,或者說在為傅玉龍一人提供幫助!

哪家的後輩子弟有如此之大的面子,竟能指揮得動三大都督府,讓其甘願作為此人的嫁衣陪襯!

朱厚深思極恐,感覺有些頭皮發麻,心驚肉跳。

因此才有先前看似無意地一句詢問。

這新軍可是他朱厚如今最大的倚仗,但貌似新軍之中已經出現了不可掌控的因素啊!

不過當楊一清回答了此子的名字後,朱厚心中的疑惑瞬間蕩然無存。

傅玉龍!

傅友德的傅!

那位冤死大帥的唯一後人!

難怪三大都督府為其提供便利,不與其搶奪龍旗,擺明了是想送他這份滔天的功績罷了!

而這一切都是看在其先祖傅友德的面子上!

傅友德啊!

這是明初開國功臣中死的最悲壯剛烈的一位!

在朱厚的感慨萬千中,演武臺之上,李良欽已經與傅玉龍惡戰在了一起。

而餘大猷則是不停揮舞丈二長棍,苦苦支撐著刀法兇猛的孟鯤鵬。

與久經沙場磨鍊,刀刀都是殺招的孟鯤鵬相比,餘大猷還未練到爐火純青的丈二棍法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若不是孟鯤鵬有意留手,加之如今只是軍中演武,只怕渾身都是破綻的餘大猷早就身首異處了。

相比於餘大猷的艱難支撐,李良欽的處境同樣不好過。

這個看似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竟然天生神力,並且槊法了得,進退有度,一看便是名家之後!

每次碰撞之後,李良欽都感覺自己的內腑受到震盪,明顯是因硬抗巨力而受到了內傷。

但眼前這個小怪物卻是越戰越勇,禹王槊本就異常沉重,加之其天生怪力,每一次格擋都令李良欽難受無比。

“志輔,準備撤!”

“稍作休整,一旁還有人虎視眈眈呢!”

“他想守住這龍旗,沒有這麼容易!”

“呸!”

李良欽吐了一口淤血,強行拉著餘大猷迅速後退,直到二人撤離到了安全地帶,才發現越甲營還能作戰者僅有四人!

而保留實力最完整者,便是那名紅凱女將,其次便是一直划水的秦兵團及遼東鐵騎。

傅玉龍及孟鯤鵬一路衝殺而過,身後的白杆士卒早已打了個乾淨,如今僅剩一人始終咬著牙支撐。

“好兄弟,守旗成功之後老子請大傢伙喝酒!”

傅玉龍吐出了一口濁氣,轉頭向那名僅剩的白桿兵及孟鯤鵬笑著說道。

孟鯤鵬拄著鬼頭大刀笑答道:“那可得是千年的女兒紅,否則本統領可不去!”

“小心!”

身後白杆士卒突然暴喝一聲,傅玉龍本能地回頭卻已經來不及了,一名本已倒地的越甲卒竟然趁傅玉龍不備,一劍刺穿了其左肩。

傅玉龍暴怒之下,一槊將其戳翻在地,隨即後退幾步,倚靠著龍旗旗杆,滿臉痛苦之色。

而原本已經倒地的八名越甲卒竟然又站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看著傅玉龍三人。

“賊子,安敢!”

“小畜生好膽!”

“卑鄙!”

“無恥!”

驚變驟生,引得觀禮臺上罵聲一片。

沐紹勳怒罵一聲,隨即怒視著鄧章與李鉞。

張侖、徐光祚等人盡皆暴怒無比地看著前軍都督府的兩名參政,眼中不斷閃爍的兇光令二人心驚不已。

即便連朱厚此刻都有些發怒,陰沉著臉不停敲擊著龍椅。

還未等到鄧章與李鉞二人出言,身為裁判的晉王朱知烊嗤笑一聲,高喝道:“本王身為裁判,亦不知道此子錯在哪兒?”

“兵者,詭道也!”

“此子前期蟄伏,待眾人力竭之時再趁機出手,以逸待勞,何錯之有啊?”

沐紹勳眯著雙眼直視著侃侃而談的朱知烊,心中頓時明瞭,冷笑道:“晉王爺當真是好手段!”

張侖一臉陰沉地看了看朱知烊,嗤笑一聲隨即坐回原位,繼續觀看事態發展。

徐光祚滿臉鐵青地不停摸著鬍鬚,將朱知烊小人得志的模樣深深地刻進了腦海之中。

朱厚卻是有些不高興了,怎麼哪兒都有朱知烊這個王八蛋出來搞事情噁心人?

“皇叔,不知此子是哪家俊傑啊?”

“啟稟陛下,這是小王的繼子朱新㙉,因自幼習武,因此小王將他送到了軍中鍛鍊鍛鍊!”

鍛鍊鍛鍊?

只怕是送去“鍍金”吧!

朱厚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朱知烊,心中卻是對這個陰險狡詐的老畜生反感不已。

而此刻演武高臺之上也出現了新的變化。

沐瑛見傅玉龍被人偷襲,急衝過來想要幫忙,朱新㙉見狀轉頭對餘大猷師徒喝令道:“還不快攔住他們!”

朱新㙉乃是團長軍銜,餘大猷不過是個連長,而李良欽也僅是營長,新軍最忌諱違抗軍令,二人對視一眼,苦笑著上前攔住了趕來支援的沐瑛與臧鵬。

朱新㙉吐了一口血沫,看著龍旗之下的傅玉龍三人,一臉陰狠地出言道:“上!這龍旗是本世子的!”

九人向著傅玉龍三人撲去,首先倒下的便是早已力竭的白杆士卒,接著便是處處受制的孟鯤鵬。

孟鯤鵬鏖戰良久,氣力早已耗盡,加之他習的乃是殺人刀術,在這演武之中無法施展刀術,只能處處受制。

即便他恨不得一刀劈了陰險無恥的朱新㙉,但現在卻不行,只能左支右絀的格擋,不久便被三名越甲卒打倒在地。

傅玉龍趁此時機一把拔出了肩上的長劍,反手射向朱新㙉。

利劍破空射來,朱新㙉急忙向左躲避,傅玉龍用盡全力趁機上前一槊將其拍翻在地,朱新㙉頓時口吐鮮血,再也動彈不得。

“㙉兒!”

朱知烊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心痛無比地怒吼道。

“好!打得好!”

“打斷這小人的骨頭!”

朱知烊心痛無比,而沐紹勳等人卻是不約而同地叫起了好!

而傅玉龍自己也徹底力竭,連禹王槊都險些拿不穩了。

吐血的朱新㙉未曾想到自己苦等良久,這廝竟然還有如此戰力,只得轉頭命令越甲卒打倒傅玉龍。

剩下的八名越甲卒聞言宛若瘋魔般向傅玉龍衝去,卻被沐瑛率領的狼兵團團圍住,緊接著便是捱了一頓暴打。

原來是李良欽與餘大猷師徒二人故意放水,讓沐瑛及時趕到。

“師傅,我們這樣算是違抗軍令嗎?”

“算個屁,老子技不如人,老子認栽怎麼了?”

倒在地上的師徒二人相視一笑,隨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躺著。

而酣戰良久的屠夫與惡來此刻也已分開,對視一眼後,竟默契地率領士卒向著龍旗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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