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棲遲攥著藥瓶,撿起帆布包,站起身,她和傅寒雨面對面,因為兩人的身高差,溫棲遲得仰視他。
溫棲遲清麗的目光看著面前這張臉,輪廓清明,短髮濃密,一雙漆黑的瞳孔裹著水晶吊燈的流光,鼻樑高挺,緋色的唇瓣唇線抿直。
看似溫和的長相實則疏離過度,傅家二少爺,傅家四子中最好脾氣的一個,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走進過他的心裡。
曾經,溫棲遲以為自己是他的例外,到頭來,卻只是她的一場大夢,她和傅寒雨從沒有過“開始”二字。
“傅寒雨,好久不見,這四年,你還好嗎?”溫棲遲問,她彎了彎唇,努力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努力把這場闊別四年之久的重逢當成一次普通的見面。
他們本該就是這樣的關係,疏離、普通,甚至算不上親暱。
傅寒雨喉結滾動,溫棲遲笑著,眸中卻無任何笑意,她的眸看起來冰涼又灼熱,光絲在她眼中翻滾,溫棲遲,平靜得可怕。
“棲遲……”傅寒雨聲音沙啞,他皺眉望著面前的溫棲遲,那如沉思家一般的眼神,像是要從溫棲遲身上找到過去的影子,找到曾經那個鮮活的小女孩。
只可惜,到最後,傅寒雨一無所獲。
溫棲遲好像不知什麼時候得到一副鎧甲,她穿上,把自己裹進鎧甲裡,從此,沒人能傷害她,沒人再能看到她的心。
傅寒雨喉結滾動,他抄進褲袋的雙手,不斷地收緊鬆開,像是在進行一場靈魂上的拉鋸戰。
“你怎麼……,傅家沒有好好待你嗎?傅辭禮對你不好嗎?”傅寒雨問,當年出國,老爺子斷絕他和國內的所有聯絡,整整四年,他沒有任何溫棲遲的訊息,如今若不是老爺子病重,傅寒雨仍將被困在美國。
溫棲遲笑了下,眸中自嘲,彷彿聽到什麼幼稚的笑話,但她眼睛依舊清明,像午後的洋桔梗,純粹又幹淨。
“兩年前,爸爸媽媽飛機失事雙雙去世,溫家破產,同時,我被傅家解除婚約。”溫棲遲平靜地說完,她抬起頭,望著面前這個男人,眸中的笑悽楚又絕望,“傅寒雨,四年的時間,什麼都變了,你怎麼會認我和傅辭禮是夫妻呢?”
傅寒雨如鯁在喉,他猜到這裡面溫棲遲會過得不好,萬萬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這兩年,沒有後盾,沒有依靠,她是怎麼過來的啊?
傅寒雨往前走一步,溫棲遲站在原地,她平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傅寒雨心臟抽疼,他伸出手臂,強勢把溫棲遲摟進懷裡。
“對不起。”他聲音低沉,千言萬語都在這三個字中。
四年,她長大了,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沐浴露香氛,個子高了,但身子更瘦了,傅寒雨抱著,心臟酸澀腫脹,彷彿沒流出來的眼淚全都湧到心臟了。
那種鹹溼的淚水,像是要活生生把心臟溺死。
溫棲遲抿了抿唇,“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傅寒雨,你沒錯。”
溫棲遲掙脫傅寒雨的懷抱,她抬起頭,看了傅寒雨一眼,“傅寒雨,我早就和你們傅家沒關係了,今天的事謝謝你,以後,各自安好吧。”
她說完這句話,抱著包離開,纖瘦的背影帶著決絕與淒涼,傅寒雨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到“柔軟”二字。
離開雪園別墅區,溫棲遲接到秦月箏的電話。
“阿遲,你去面試了嗎?沒去可千萬不要去,我剛剛才知道,這是孟識做的一個局,專門等著你往裡跳呢!雪園裡根本沒什麼正在上初一的小朋友,你要是去了,等待你的就是孟識那個狗逼玩意兒!”
溫棲遲打了個寒噤,“我還沒去面試,謝謝你月箏。”
“沒事,”秦月箏道,“不然我搬過去和你一起住吧,這樣我們兩個人,互相有個照應,要是孟識擅自來你家,我們兩個人總好過你一個人面對他,再說,我們兩個人住一起,還能在房租上省省。”
最後一句話打動溫棲遲,她點點頭,“好。”
與此同時,雪園。
傅寒雨坐在書房,雙肘撐著桌面,雙手交扣,抵住低垂的額頭。
他身後,是一面白色格子窗,淡金色的陽光穿過格子窗,落在傅寒雨身上,落在書房的桌子上,可這縷陽光遠遠不足於溫暖室內的低氣壓。
任秉站在辦公桌後,手中拿著平板,上面是溫棲遲這四年來簡單的個人經歷。
過了會兒,傅寒雨沒抬頭,聲音低沉,“說吧。”
任秉深呼一口氣,“兩年前五月份,溫柑樹和楊素清去世,接著,東沅集團破產,溫小姐似乎向傅家尋求過幫助,但結果卻是被解除婚約。
不僅如此,西城的所有大企業似乎都被孟家打過招呼,不能聘用溫小姐,所以溫小姐現在的經濟來源主要是打工和兼職。”
“好好查查,當年傅家為什麼要解除婚約!還有孟家和溫家有什麼仇!做事謹慎些,不要讓老爺子察覺到我在查棲遲過去的事。”傅寒雨道,他聲音寒冷,像是冰刃刺進耳膜。
任秉點頭,“是。”
……
回到家,溫棲遲像是一瞬間卸掉身上所有防備,肩膀塌下來,低垂著頭,走到小餐廳,在餐桌後坐下。
餘光看到桌子上的聖誕蘋果,溫棲遲抿了抿唇,把蘋果從盒子裡取出來,她雙手抱住蘋果,咬了口,陳美景給的是脆蘋果,清甜在口中綻放。
“聖誕節快樂。”溫棲遲自言自語。
吃完蘋果,溫棲遲雙手託著臉頰,趴在桌子上。
她閉上眼,腦海中隱隱約約又出現傅寒雨的影子。
那是在四年前,和傅辭禮訂婚後,鶴升向東沅注入資金,東沅在一夜之間起死回生。
溫棲遲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除了偶爾去傅家,被傭人叫幾聲四少夫人。
和傅寒雨的第三次遇見,是在傅家大宅。
楊素清帶著她來參加傅叔叔的六十六歲大壽。
其實,按照年齡,溫棲遲叫傅辭禮的父親爺爺也不為過。
“待會兒見到辭禮那孩子,你們倆多說說話,好得以後是要成為夫妻的人,能讓辭禮的心在你身上最好不過。”楊素清對女兒說。
溫棲遲穿著一件淡藍色吊帶裙,白皙的鎖骨上墜著一條珍珠項鍊,珍珠圓潤白皙,卻比不過她的面板漂亮。
“媽媽,傅辭禮不喜歡我。”溫棲遲說,她和傅辭禮見面不多,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被雙方家長壓著見面,而每次見面,她和傅辭禮之間不是零交流,就是傅辭禮明裡暗裡諷刺她。
傅辭禮絲毫不掩飾,對她的不喜,因此,每次和傅辭禮見面,溫棲遲煎熬得像是在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