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的鬧鐘響起,溫棲遲從夢境中抽身。

她坐起身,懷裡抱著被子,眨了眨眼,頭髮有些亂,臉色煞白,胸脯輕微喘息。

溫棲遲下床走到床邊,把窗簾拉開,淡藍色的光線爭先恐後地闖進來,溫軟的流光在溫棲遲身邊徘徊,她迎著光,抿了抿髮白的唇。

算起來,溫棲遲和傅寒雨已經快四年沒見,但記憶中的那張臉從未模糊,始終如新。

心口酸澀,秀眉輕蹙,溫棲遲眨了眨眼,目光流連在遠方漸漸明亮的蒼穹,她想知道,傅寒雨……這些年還好嗎?

紐約繁華,他身在其中,可還記得她嗎?

天際線逐漸清晰,今天的面試約在上午十點,地點在雪園別墅區。

雪園是西城上流權貴的聚集地,曾經溫家鼎盛時期,溫柑樹倒是想過搬進雪園,但沒有購房資格。

九點三十分,溫棲遲站在雪園小區門口,值班保安正在給溫棲遲今天的僱主打電話確認她的身份。

溫棲遲站在保安室旁邊,後面是花壇裡的枯樹枝椏,枝頭覆滿白雪。

她穿著一件淡黃色長款羽絨服,大概是因為太瘦,羽絨服顯得有些不合身,有些鬆垮,脖間的粉色圍巾堆出一張蒼白的小臉,她像是一隻落難小貓,小心翼翼地抱著爪子,舔舐傷口。

不遠處,一輛黑色邁巴赫正慢慢靠近門口。

緊閉的車窗把西城冬日的寒冷悉數擋在外面,寬敞的後座,身穿黑色高定西裝的男人慵懶地靠著背椅,復古雙排扣馬甲勾勒出挺拔的身軀,腕間戴著一塊黑色手錶,陽光落進車裡,錶盤微微反光。

外套被放在旁邊,傅寒雨閉目養神,濃睫烏黑,薄唇微抿,“老爺子在美國的眼線處理好了嗎?”

副駕駛的助理任秉回答說,“都處理好了,您回國這段時間,老爺子那邊會一直收到您還安安生生在美國的訊息。”

傅寒雨應了聲,不再言語。

忽然,任秉看到保安室旁邊的溫棲遲,額間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人還在,沒看錯。

“少爺,是……是四少夫人!”

傅寒雨立刻抬起頭,目光穿過單面車窗,準確無誤地落在溫棲遲身上,四年前就是這樣,有溫棲遲的地方,傅寒雨的目光總是能用最快的速度準確找出她。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住,傅寒雨耳邊隱約出現大雪崩塌的聲音,像是一隻封閉的瓶子忽然出現一個缺口,那些以為已經模糊的記憶,此刻清晰的從瓶中流出。

四年過去,她變了。

溫棲遲站在那,雙手抱著一個白色的帆布包,粉色圍巾擋住小半張臉,鼻尖秀氣而挺翹,薄薄的雙眼皮泛著紅暈,顯然是被凍的,她怕冷,四年前的那個冬天,她還被凍哭過。

傅寒雨喉結滾動,心臟酸澀得像是下一秒就會腫脹爆炸,他額間抽抽,壓著怒氣。

“傅辭禮就是這麼照顧她的!大冬天讓她一個人站在小區門口挨凍!”

聲音低沉,彷彿夾雜著冰刀,比冬天的北風還要慎人。

任秉小聲問,“少爺,我現在就給四少打電話問問怎麼回事?”

傅寒雨沒有立刻回答,車廂裡明明開著暖氣,溫度卻忽然降到冰點。

等了會兒,任秉正想說話,忽見溫棲遲忽然往下倒,好巧不巧,她倒地的方向有一塊假山石。

此刻,豪車也到達小區門口。

任秉踩剎車的同時,看到自家少爺接住即將倒地的溫棲遲。

溫棲遲暈倒主要是精神壓力太大導致的,再加上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夢,睡眠不足,今天來面試,身體就已經是超負荷工作。

眼皮沉重,溫棲遲做好身體要狠狠疼一下的準備,最後,卻落進一個堅硬又溫暖的懷抱。

淡淡菸草味傳入鼻尖,溫棲遲一向不喜歡煙味,此刻卻在這菸草味中找到一股熟悉感,最後意識丟失之際,她拼盡全力,攥住男人的衣袖,“你……”

……

溫棲遲睡了一覺,幾乎是她近兩年來睡得最好的一覺。

沒有做夢,也沒有人打擾她,溫棲遲第一次睡到自然醒。

慢慢掀開眼皮,奢華的蔚藍色水晶吊燈映入眼簾,水晶吊墜折射出彩色光線,光圈在燈上流轉,溫棲遲眯了眯眼,抬手把胳膊壓在眼睛上。

下一秒,溫棲遲猛然從床上坐起來!

她環視一週,法式裝修,白藍色桌布映入眼簾,窗外太陽高掛,對著陽光,溫棲遲隱約看到雪園別墅區的影子。

溫棲遲感到心驚,她立刻下床,拿起自己的羽絨服和圍巾套上,再拎起帆布包,確認東西沒少後,匆匆離開房間。

然後剛到樓下,由於溫棲遲走得太急,沒看到前面有人,梗著頭撞進一個堅硬的懷抱裡。

啪嗒——,包包掉在地上,從裡面滾出來一個小藥瓶,咕嚕咕嚕到男人腳邊。

額頭後知後覺開始悶疼,溫棲遲甚至沒有抬頭看是誰,一邊道歉一邊蹲下身撿東西。

她身上帶著一種逆來順受的頹廢感,像是一棵已經死去的梧桐樹。

傅寒雨喉結滾動,他看著蹲在她面前的溫棲遲,白皙的手背瘦得青筋可見,她與當年的溫棲遲,判若兩人。

“棲遲!”傅寒雨啞著嗓音說出這兩個字。

溫棲遲頓住,掌心握緊藥瓶,她慢慢抬起頭,目光起初有些飄渺,後來穩穩地落在傅寒雨臉上。

只一瞬間,溫棲遲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她癱倒在地,手中緊握的藥瓶再次滾到傅寒雨腳邊。

她抬著頭,木訥的望著傅寒雨,看到他低下身,撿起藥瓶,看了看上面的字,蹙起眉心,他看向她,想問什麼。

溫棲遲先他一步搶回藥瓶,塞進包裡,對上傅寒雨清黑的瞳孔,粉唇翕動,一字一句說,“好久不見!”

她聲音清冷,疏離,像是一把刀插進傅寒雨心臟,再次拔出來,刀刃染血。

在劇烈的疼痛面前,傅寒雨毫無怨言,這是對他的懲罰,對當年他拋下她遠赴美國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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