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燕王府舊邸,一片愁雲慘淡。

下人侍女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甚至連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音,儘可能地降低自己在府內的存在感。

自家王爺因為謠言之事,被皇上削去了武裝三護衛,成為了宗師藩王“第一人”,也因此淪為了天下笑柄!

這突如其來的橫禍,讓自家王爺如何不怒?

自那日出宮之後,王爺便終日躲在書房之中酗酒作樂,連皇上主持的擇僧大典都推辭不去,為此又受到了皇上的嚴厲訓斥!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父子二人的關係已經降至了冰點。

自家王爺,恐將大難臨頭啊!

燕王府左長史易先匆匆趕至書房,剛剛行至門口,便已聞到了沖天的酒氣,令他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一腳踏入書房,只見滿地狼藉,燕王爺正爛醉如泥地癱坐在地,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思索什麼。

“太初?你來了啊?是來看本王笑話的嗎?”

易先,字太初,自幼聰敏好學,三歲便能誦唐詩百首,十歲熟讀四書五經,十六歲試冠諸生,可謂是真正的妖孽神童。

等到十九歲,易先就被選拔入大明第一學府————太學,掌燕王府書記。

二十二歲便成為燕王府左長史,與燕王朱棣結下了深厚情誼。

“王爺,太初來了,但不是來看您笑話的!”

易先俯身撿起一本本書籍,而後仔細擦拭掉上面的汙穢,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回原位。

“昔年易某初見王爺,頓時驚為天人,談笑間被王爺的宏圖大志所傾倒,難道,王爺忘了嗎?”

當年那個弱冠少年,英姿勃發,春風得意,卻絲毫不像同齡人那般迷茫,而是對自己親口承諾道:總有一天,我朱棣會成為威震天下的耀眼名將,親手敲斷蒙古韃子的脊樑!

一個是久負盛名的妖孽神童,一個是身份尊貴的天潢貴胄,就此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因此當易先聽聞燕王在京師的處境後,當即夜以繼日地趕赴京師。

但是,此刻的朱棣,卻是令他有些失望!

只見這位燕王爺非但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是提起酒壺猛喝了一口,似乎想要借用酒水來麻痺自己!

“太初此來,非是笑話王爺,而是要揪出幕後那個歹毒之人,為王爺報仇雪恨!”

“王爺,您心中就沒有什麼懷疑的物件嗎?”

易先見狀暗歎一聲,索性轉移話題,試圖激起自家王爺心中的怒火,以此為動力重新振作起來。

朱老四聞言勃然大怒,一把將酒壺摔了個稀碎,恨聲怒罵道:“這就是最可恨的地方!”

“本王常年居於北平,根本未曾與這些達官顯貴有過交集往來,但那幕後之人卻是一心想要置本王於死地!”

“這個狗孃養的畜生!別讓老子查出來是誰,否則老子定要活剮了他!”

他能不生氣嗎?

那個幕後雜碎不但想坑死他朱棣,還將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編造成了謠言,散播於京師之中,試圖敗壞自己的名聲!

這他孃的簡直就是毫無下限,歹毒至極!

朱老四自己都不清楚,他何時與他人結下了如此生死大仇,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易先聞言不置可否,他身為燕王府長史,自然瞭解自家王爺的脾氣秉性。

他之所以不與朝臣往來,除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更多的還是源於不屑!

是的,不屑!

這位年輕藩王,一心想要征戰沙場,名揚天下,何必與那些勾心鬥角的朝臣打交道?

“王爺,您不覺得,這一幕不久之前才發生過嗎?”

易太初雙眸之中精光閃爍,緩緩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以謠言壞人清譽,前不久可是剛剛發生在京師之中啊!某位正二品大員,還因此被打入了錦衣衛詔獄,生死不明!”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老四豁然起身,隱隱有些明悟。

“你是說,此事與雄英有關?”

先前京師謠言一案,當事人除了那位正二品大員,便是皇長孫了!

但是雄英這個孩子自己見過,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何況他還是謠言一案的苦主啊?

見自家王爺茫然不解地看向自己,易先急忙解釋道:“非是長孫殿下,而是那位刑部尚書,以及那個江左鳳凰,陳弘毅!”

“太初已經瞭解了相關案情,那場謠言便是出自陳弘毅之手,但有意思的是,這個陳弘毅被錦衣衛抓走之後,也是生死不明,連屍體都無人見過!”

“若說那開濟因為刑部尚書的身份,需要仔細盤查審問,將他羈押於詔獄尚可理解,但是那陳弘毅僅是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才子,製造謠言搬弄是非,構陷龍孫,定然逃不過一個死字,何必將他羈押在詔獄之內?”

果然不愧是久負盛名的妖孽神童,易太初甫一開口便點明瞭癥結所在,將朱老四的注意力悉數集中到了小鳳凰身上。

“你是說那陳弘毅根本沒在詔獄之中,有人將他從錦衣衛手中撈了出來,他現在根本就不在詔獄之中?”

朱老四並非蠢人,很快便明白了易先的意思。

後者含笑點頭,對自家王爺的表現感到十分滿意。

“發動人手,打探此人行蹤,立刻找到此人,生死不論!”

似乎早就料到自家王爺會這麼說,易太初假意致歉道:“此事正要稟報王爺,入京之後太初已經命人行動了,還望王爺見諒!”

朱老四聞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誠懇答道:“太初說這些話作甚?若是沒有你,本王現在還被矇在鼓裡,全無一點頭緒!”

現在有了線索,那事情就容易多了,只要繼續步步追蹤下去,幕後之人總會露出馬腳來!

一想到這兒,朱老四心中就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幾日來,他的神經始終高度緊繃,生怕自家父皇會聽信謠言,直接廢了自己的王位。

那他朱棣,可就真會成為天下笑柄了!

或許有人會說這是在杞人憂天,但對於自己那個疑心病越發嚴重的父皇而言,這卻是極有可能發生之事!

畢竟,“燕天下”這三個字,太容易令人浮想聯翩了!

“太初,真是辛苦你了!來人,準備飯食,本王要好好感謝一下太初!”

門外下人聞言急忙應聲稱是,喜笑顏開地前去準備吃食。

還是長史大人厲害,一來就勸好了王爺。

片刻之後,佳餚美酒盡皆備好。

朱老四熱情地拉著易先的手坐下,開始就謠言一事認真商談了起來。

觥籌交錯間,二人皆有些醉意。

正當易先準備告辭離去,門外卻突然傳來了王府侍衛的稟報聲:“王爺,府外有一獨臂僧人求見,稱有要事稟報!”

獨臂僧人?

有要事求見?

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都他娘已經是深夜三更天了,有個鬼的要事求見!

“不見!讓他滾蛋!”

朱老四不耐煩地喝道,已然帶著幾分醉意。

喝醉了的朱棣,才是最真實的朱棣。

因為他卸下了平日裡和顏悅色的偽裝,透露出骨子裡的高傲與霸道!

“小人遵命!”

王府侍衛聞聽此言心中一凜,急忙應聲稱是,準備出府將那個獨臂和尚好好拾掇一番,以洩心中之憤!

“且慢!”

眼見侍衛即將離去,易太初卻是陡然喝道。

“王爺,三更深夜,獨臂和尚,要事相商,您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萬一,那個獨臂和尚,真有‘要事’呢?”

聞聽此言,朱老四伸手摩挲著迷人的下巴,眸子微眯著思索了片刻,當即改口道:“朱能,請他進來,直接帶到書房來!”

王府侍衛,朱能,靖難名將,未來的武烈成國公!

此刻,朱能卻不過是個王府侍衛,燕王近侍而已。

朱能再次應聲離去,不消片刻,帶著獨臂僧人徑直來到了書房之外。

“王爺,客人已經帶到!”

易太初急忙起身,準備親自相迎。

其實他更希望自家王爺出門相迎,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所以並未開口提出此議。

若是平日裡那個和藹可親的燕王爺,或許還能做到禮賢下士!

但眼前這個高傲霸道的皇四子,卻是根本不屑做出此事!

易太初走出房門,親自將獨臂僧人迎了進來。

朱老四醉眼朦朧地看著獨臂和尚,除了那雙三角眼有些少見外,渾身上下根本沒有一處出彩的地方,頓時對其大失所望,自顧自地飲起了酒來。

但易太初卻是有些欣喜,隱隱覺得此人會帶給自己一個驚喜。

因為,空氣之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而獨臂僧人的右臂,顯然是被人一劍砍斷,如今仍在滲出鮮血!

“我是燕王府長史,易先易太初,這位便是燕王殿下,不知大師深夜求見,所為何事?”

見自家王爺全然沒有禮賢下士的意思,易太初不得不率先開口詢問道。

其實,他很想問,你的驚喜,是什麼?

但下一秒,獨臂僧人便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貧僧道衍,想送燕王殿下,一頂白帽子!”

“哐當”一聲,茶杯落地!

原本醉意朦朧的朱老四聞聽此言豁然起身,滿臉的驚怒交加,身體竟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一向鎮定自若的易太初更是被駭得倒退了好幾步,驚駭欲絕地看著獨臂僧人。

燕王,是“王”!

王字之上,加一個“白”,那便是“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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