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測試升空的兄弟回來了!”

是日深夜,一名飛球軍將士匆匆來報,鄧鐸聞言沉穩地坐在位置上,出言答道:“說說吧,風力、風向如何?適不適合起飛?”

飛球軍自創立至今,參與大小戰事多達百餘場,立下赫赫戰功的同時,也積累出了許多彌足珍貴的作戰經驗。

而這些珍貴的作戰經驗,都是那折損的五十八名飛球軍將士,用命換回來的。

兵家作戰,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但飛球軍作戰,卻不得不更加看重天時。

在這茫茫大草原上,時不時便能感受到怒號呼嘯的狂風,跟個鬼一般嚎哭,鄧鐸當真不願在這種嚴苛的天氣環境下帶著兄弟們升空,但他更加不願看著朱十三這個蠢貨主動赴死,故而一進入了夜幕,便命兩名飛球軍將士升空測試。

指揮僉事有些遲疑地回答道:“相風烏向西,而旗即向東,五丈旗徐徐飄動,升空將士尚可穩定飛行!”

相風烏乃是一種簡陋的測風器,刻木烏形,尾插小旗,立於長竿之杪,或屋頭,四面可以旋轉,如風自西來,則烏向西,而旗即向東,證明今夜吹的還是他孃的西風,一不小心飛球軍將士便會被刮到韃子老窩裡面去!

而五丈旗則是五兩旗,就是用五兩(也有用八兩)重的雞羽毛製成綄掛到旗上,即使一點點風,綄都會動,徐徐飄動證明此刻風力還不是很大,後面可就不好說了。

“傳令下去,所有飛球即刻補充燃料、乾糧、武器,準備協同大軍作戰,今夜子時,升空!”

“另外,派專人時刻觀察相風烏與五丈旗,一旦出現變化,立刻稟報!”

指揮僉事領命而去,鄧鐸的神情卻沒有鬆緩半分。

“朱十三啊朱十三,老子這是拿著兄弟們的性命,跟你去拼啊!”

隨著將令下達,整個飛球軍上下當即進入了緊繃狀態,將士們心情沉重地往藤框裡面搬運乾糧物資,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在這種惡劣的天氣環境下升空作戰,的確不是一件令人值得高興的事情,畢竟飛球一旦升空,那麼剩下來的事情,就全憑各個飛球上的將士……自求多福了。

若是一個不小心,飛球直接被狂風亂流吹得脫離了隊伍,孤零零地飄蕩在草原夜空,那就是一件必死無疑的事情。

暫且不提會不會被蒙古韃子拿弓箭射成篩子,一旦燃料耗盡,他們便會被摔得粉身碎骨,運氣好地沒有摔死,掉進了韃子的老窩裡面,那就更加痛不欲生了。

所以,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飛球軍將士只能默默地做好所有準備工作,帶上足夠分量的乾糧與武器,隨時準備面臨那等險境。

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因為飛球軍指揮使鄧鐸的將令,便是他們必須無條件服從的軍令!

這些飛球軍將士,他們的俸祿待遇遠遠超出尋常軍隊多矣,堪稱真正被好吃好喝供養著的強力軍種,地位在大明軍屆足以與神機營的火炮營將士相仿,一直都是三軍將士夢寐以求想要進入的地方。

而他們之中的一半左右人,又都是些權貴子弟,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也算是當今天子給予朝堂重臣的福利。

自大明立國之後,權貴多如牛毛,怎樣安置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權二代、官二代們,放在以往,那都是一件十分令人頭疼的事情。

但當今天子卻是不同,大手一揮直接劃入神機營與飛球軍參加集訓,被淘汰地則下發至其餘軍隊當中服役,這樣歷練個幾年下來,只要不死,這些權貴二代經歷了戰火洗禮,遲早會被煉成真金,故而那些達官顯貴也不會拒絕,甚至樂得如此。

雖然權貴二代嬌生慣養,不學無術,但他們大多數都勉強可以識文斷字,甚至不少人還是些文采不錯的讀書人,這些人都是鄧鐸最看重的骨幹精英,畢竟飛球軍與其餘軍隊不同,不需要他們拿著刀槍劍戟衝殺在前線,真刀真槍地提刀砍殺韃子。

他們需要做的,是熟練掌控飛球的升空轉向與降落,熟練感知風向風力,而殺敵的事情交給那些炸藥火藥即可。

所以飛球軍的傷亡率與其他軍種相比,並不算高,一直都是權貴二代搶破了頭都想來的好去處,既可不用提刀砍人,又可立下軍功晉升,還有高額的俸祿待遇,何人不會眼紅?

但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到了真正作戰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只能悶頭做好準備工作,祈禱今夜的風會溫柔一點。

傅春正盡力往藤框裡面搬著肉乾,清秀的面容代表著他非同凡響的身份,而與他同組升空的隊友卻是兩個泥腿子出身的窮苦老兵油子。

“小傅春,害怕嗎?”

劉大虎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坐在地上背靠著藤框,示意傅春歇會兒。

後者早就習慣了軍旅生活,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邊,望著頭上璀璨的星空,微微出神。

“別怕,有我在,老子可是第一批入選飛球軍的兵王,那麼多兄弟都死在了戰役中,唯獨老子始終堅挺到現在!”

劉大虎滿臉驕傲地出言道,一般這個時候,旁人都會向他投來佩服尊敬的目光,但很可惜,生性木訥的傅春沒有體會到他的意思,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璀璨星空。

見氣氛有些尷尬,劉大虎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捅了捅悶葫蘆似的傅春,低聲詢問道:“小傅春,你說句實話,你究竟是不是大將軍傅友德的種?”

這孩子眉清目秀,且識文斷字,一看就是權貴二代,加上恰巧姓“傅”,很難不令人懷疑他的真正身份。

“不是!”

傅春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眼神之中一絲陰霾閃過。

劉大虎聞言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卻是險些氣得破口大罵。

“我爹是傅友仁,傅友德把我過繼給了他!”

劉大虎:“!!!”

這意思就是,傅友德把傅春過繼給了傅友仁,所以這孩子現在不認他老子傅友德了,甚至還有些敵視。

過繼就是把自己的兒子給沒有兒子的兄弟、堂兄弟或親戚做兒子,沒有兒子的人以兄弟、堂兄弟或親戚的兒子為自己的兒子過繼,主要是為了傳宗接代,使家族強盛興旺。

這種事情自古就有,尋常百姓人家也是時常可見,再正常不過,但小傅春看這樣子卻是有些不爽了。

“你為啥不高興?按理來說你應該也只是大將軍的次子幼子,又不能繼承爵位,否則也不會過繼給別人,為啥這麼不爽?難道就因為多了個爹?”

“我就是看傅友德不爽,他憑什麼決定我的一生?”

頓了頓,傅春滿臉落寞地回答道:“我不能喊我娘為娘,要喊我大伯母為娘!”

聽到這兒,劉大虎忍不住嘆了口氣,拍了拍傅春的肩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哪有母親,願意把自己兒子過繼給他人,稱他人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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