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逆種,滾出聖城!”

“對!帶著你的歪理邪說,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聖城乃是聖人安息之地,更是我儒教聖地,豈容爾等玷汙?”

劉崧、方孝孺等巨頭辨認出瞭解縉等人的可怕身份,正處於心神激盪之時,但周邊程朱儒生卻是不曾認識他們,紛紛對著王紳及其新學門徒高聲咒罵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一個文學逆種,帶著他的偽學門徒,還真敢堂而皇之地來到聖城城門,準備前去驚擾至聖先師安息,這是把天下儒生都當成死人了嗎?

若是按照以前的規矩,凡是膽敢有質疑抨擊程朱之人,早就不知有多少碩儒名士出面將其定義為偽學,朝廷更是會將宣揚偽學之人駁斥為偽學魁首,徹底斬斷其宣揚傳播的崛起之路。

畢竟自元朝開始,程朱就是官方欽定的主流學說,利於維護朝廷的統治,朝廷又豈會坐視有人破壞這文化根基?

但是,偏偏當今天子對這燕京新學置若罔聞,甚至就連那些身居廟堂的儒臣士大夫都未曾出面壓制,對其宣揚歪理邪說置之不理。

正是基於這等狀況,這些隱居山林鄉野的名士才會齊齊趕來曲阜,準備親手出手,抨擊王紳這個文學逆種。

如今“仇人”見面,自然分外眼紅。

不過這些個碩儒名士畢竟還是靠講道理吃飯的,讀書人最厲害的還是那張嘴皮子,做不出直接擼起袖子,一個大耳刮子呼過去這等斯文掃地的粗鄙事情。

畢竟大家都是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在能夠講道理的時候,還是講道理最好,否則那滿腹經綸不是都讀到狗肚子上去了嗎?

朱檀正期待著這些程朱學子衝上去幹架,直接一巴掌呼在解大頭的臉上,而後看上一出好戲,豈料這些個孱弱書生竟只有插腰罵街這麼點本事,根本不敢上前一步,看得他直呼無趣。

面對無數程朱儒生的厲聲咒罵,王紳及他的新學門徒就如同未曾聽到一般,繼續面無表情地堅定前行,簇擁在前的程朱儒生見狀眉頭緊皺,試圖透過加大咒罵音量,阻止他們踏入這座儒門聖城。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人依舊面無表情地繼續前行。

面對這群平靜到了極致的新學門徒,即便受到斥罵羞辱亦是不為所動,程朱學子很快便敗下陣來,只得不斷騷動著步步後退。

沒辦法啊!

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可能當真擼起袖子,衝上去揍人吧?

這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哪個碩儒名士甘願做出這等粗鄙之事來?

於是乎聖城城門出現了相當滑稽的一幕,身著鮮衣儒服的程朱儒生步步後退,口中卻是不停地高聲怒罵;身穿粗布麻衣的新學門徒堅定前行,對震耳欲聾的厲聲咒罵置若罔聞,似乎前方並無任何人可以阻擋他們前去孔廟朝聖。

這截然相反的表現落在旁人眼中,高下立判。

方孝孺見狀終於回過了神來,朗聲怒喝道:“夠了!都住口!這是聖人安息之地,爾等如此行事,有何臉面自稱聖人子弟?”

孔聖乃是至聖先師,天下文人皆是其子弟,此點毋庸置疑。

就是不知道,方孝孺這後半句話,到底說的誰了。

畢竟朝堂巨頭與士紳領袖的身份擺在那裡,程朱儒生頓時安靜了下來,不敢再如先前那般放肆。

一旁安靜圍觀的大儒紛紛搖頭嘆氣,這等心性註定將來難堪大用。

新學與程朱的第一次交鋒,在入城之爭上,已然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方孝孺不再理會這些面色漲紅的程朱儒生,轉頭直視著昔日的好友王紳,後者亦是毫不避讓地直視著他,二人就這般相視良久,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紳,你身為碩儒王褘之子,鴻儒宋濂之徒,自幼學程朱,讀程朱,尊程朱,為何現在要反程朱,斥程朱,擊程朱,做出這等離經叛道之事?”

性情剛烈的方孝孺根本不願與昔日好友多費口舌,徑直問出了一直縈繞心頭的這個問題。

雖然他已經隱隱約約地猜到此事與當今天子有關,但他希望從這位好友口中得到證實:他並未成為一個程朱逆種!

王紳聞言擠出一絲笑容,溫聲回答道:“希古,仲縉並未離經叛道,而是找尋到了真正的聖人之道,救世之道!”

“燕京新學亦出自程朱,出自儒學,何來‘離經叛道’之說?”

“仲縉亦並未反程朱,斥程朱,只是程朱亦有弊病,需要有人指出罷了,既然天下文人都沒有這個膽量,那我王仲縉便做這第一人!”

此話一出,一片譁然,程朱儒生再次騷動了起來,險些大罵出聲。

這還不是“反程朱”、“斥程朱”嗎?

他王仲縉竟敢口稱程朱有誤,這根本就是要欺師滅祖啊!

他怎麼敢……怎麼敢啊?

程朱理學興盛百餘年,天下程朱門生千千萬萬,你一箇中年儒生,還是自幼學程朱讀程朱的程朱儒生,現在何德何能,敢反程朱,欺師滅祖?

這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喪心病狂,喪倫敗行……

王紳將程朱儒生的表現盡收眼底,卻是不太在意,環顧四周高喝道:“若是諸君覺得仲縉哪裡說得不對,那可以上前與仲縉論道,其後仲縉將率門徒入曲阜拜祭孔廟,全弟子之禮!”

朝聖曲阜,拜祭孔聖,這是天下儒生的第一要務,這也在向整個天下證明,燕京新學依舊是儒學分支,只不過與程朱有些出入罷了。

囂張,猖狂,霸道……隱隱帶著一絲自信!

程朱門生聽聞這句話,卻是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只是看向王紳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怒火,即便朱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見了,也不免身子一顫。

這位陛下親手培養的新學聖人,僅憑目前的表現來看,就遠超同儕多矣,似乎隱隱可見那麼一絲聖人風姿。

但僅憑這點膽量與勇氣,就想要開山立派,稱宗做祖還是遠遠不夠的,他真正需要的,是擊敗這座儒門聖城內的所有程朱門徒,其中不乏一些精研聖言的碩儒鴻儒!

若是他王紳成功了,那他便可以進入聖城拜祭孔聖,坐實燕京新學儒學分支的身份,成為與程朱背道而馳的嶄新學說,撼動天下士林!

而他王紳,也會因此成為新學魁首,文壇之中舉足輕重的存在,即便不會成為聖人,也會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但若是他王紳敗了,對新學理解還不夠成熟,新學思想還未學到家,那他與他的燕京新學,將會被抵禦在聖城之外,一同跌入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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