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受傷軍士們懷疑的目光,朱允熥並沒有作進一步解釋。

古代士兵死亡率高並不是因為敵人箭法高使人當場致死,也不是刀法無敵一刀砍中致命部位。

古代戰場的高死亡率是因為醫療水平很低,而且很多戰爭中正規的軍醫太少。

明代京軍中的醫官、醫士由太醫院差撥,平均每1萬人有醫士1人。

明代邊關衛所中的軍醫,一般由太醫院派醫士各1人或2人擔任,約1120—5600人中有醫士1名。

這六萬明軍原屬於肅王,共有醫士15人。

醫士太少了,朱允熥就挑一些軍士現場培養。

救護醫生不必要掌握太多、太複雜的醫學知識,只用救命即可。

有了現代的藥物、藥品和器械,對於箭傷、刀傷的處理都是流程化、標準化的。

所以,這些臨時拉來的軍士,處理起來還像模像樣。

十五名醫士,也沒有見過這些藥品和藥物。

個個都覺得很新鮮,和其他軍士一樣不知道如何操作。

雖然不知道最後的效果如何,但從包裝的精美度、藥水的純淨度和刀剪的鋒利度來看,實非凡物!

現在對於突然出現的這些藥物藥品,大家都感嘆道,兀納失裡當初跑得太匆忙,連這些都沒有帶走。

常升看到傷員們都得到了救治,不由得高興起來,提議今天好好慶祝一番。

平安並沒有採取這個建議,現在慶祝,為時過早。

如果今晚慶祝了,胡人一定會懷疑明軍是在作假。

……

兀納失裡和木扎兒騎著馬,圍著哈密城走了一圈,主要是對各部族進行慰問和巡視。

由於明軍箭矢少,各部族的傷亡完全可以接受。

只是,明軍的頑強卻大大出乎意料。

各部族首領最後都聚到南面防線,一邊喝酒,一邊議事。

有的首領提出疑問,明軍不是要崩潰了嗎?怎麼今天守城守得是密不透風?

明軍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

明明他們看起來有氣無力,明明城中已經是秩序大亂,怎麼忽然之間就變得有條不紊?

難道前幾天觀察到的混亂,只是明軍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木扎兒說道:“諸位不必奇怪,明軍如此表現實屬正常。兔子面對雄鷹,也要彈蹬一下作最後的掙扎。明軍也一樣,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困獸猶鬥的道理,首領們都清楚。

兀納失裡笑道:“從他們的人數和補給來看,他們已經斷食斷水了。”

“對於明軍來講,面對我們十餘萬人的攻擊,能守住城,已經是很大的勝利,值得大肆慶祝!”

“而明軍沒有慶祝,哈密城中一片寂靜。”

“因為不值得慶祝,他們清楚,這場勝利並沒有給明軍將士帶來生的希望。”

“因此,明日,繼續攻擊!不能讓他們有喘息的時機。”

木扎兒心道,不攻擊也不行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更何況,今天已經攻擊了。

攻擊一天沒有攻上城頭,第二天不攻了?

今天這一仗不就白打了?

三百多人不就白死了?

這等於是嚮明軍示弱,承認失敗,漲了明軍計程車氣,挫傷己方的銳氣。

……

哈密的夜晚已經很冷了。

冬天,快要來了。

朱允熥縮了縮脖子:“老畢,穿得是不是太少了,我給你那件羽絨服呢?”

“吳王,這衣服實在是太好了,咱捨不得穿,存著的。”朱元璋說道。

“衣服不就是用來穿的嗎,存著,難道還能生出來幾件不成?”朱允熥說道:“老畢,現在回去,把衣服穿上。”

“這個倒不急,吳王,咱有個事想問問。”朱元璋說道。

朱允熥瞪了一眼朱元璋:“老畢,怎麼,我不是統制了,我的話就當成放屁了嗎?你要不穿,就回火器營帶兵去!”

朱元璋每天的樂事,就是聽朱允熥的心聲。

這幾乎成了他每天的生活日常。

要是讓他回火器營,天天離著朱允熥好遠,那會把他給悶死。

朱元璋嘆了一聲,只有回去穿衣服。

剛好,遠遠地看到了徐懷錦。

徐懷錦穿的正好就是朱允熥送給她的羽絨服。

“吳王,今天,城守住了,但我們這樣守,總不是辦法。”徐懷錦走過來,輕聲說道。

自從上次兩人因誤會而產生尷尬之後,徐懷錦一直沒有單獨與朱允熥待一起。

今天雖說是城守住了,但是過程很艱難。

胡人今天的進攻,恐怕只是試探性的,更艱苦的還在後面。

剛才平安的副將提出,組織一支部隊出城夜襲,因為胡人的拒馬並沒有合上。

這樣就可以直衝敵軍大營。

誰知道,天色徹底暗下之後,胡人將拒馬全部合上。

胡人並不笨,準備得十分充分,考慮得十分詳細。

胡人現在越聚越多,包圍圈越來越厚。

這樣圍下去,早晚會有崩潰的一天。

徐懷錦看到朱允熥每天不在乎的樣子,感到心裡有底。

但是看看現在的嚴峻形勢,心裡又沒底了。

說不定朱允熥表現出來的樂觀,是裝出來的。

因為,進入哈密城,是朱允熥作出的決策。

朱允熥之所以裝鎮定,可能就是不想承認當初的錯誤。

對於朱允熥,徐懷錦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此人難以琢磨,實在是看不透。

平時倒無所謂,現在是六萬明軍被困哈密城!

徐懷錦放心不下,剛才越想越是心亂如麻。

看朱允熥陪著畢千戶在城上溜達,徐懷錦下定決心找朱允熥試一試,探一探他的口風。

“就這樣守,你的辦法不就挺好嗎?”朱允熥道:“今天表現不錯,我挺你!”

徐懷錦道:“我們守到什麼時候?”

“能守到什麼時候,就守到什麼時候!”朱允熥模糊其辭。

對這樣的回答,徐懷錦當然不滿意:“吳王的意思是,聽天由命?”

朱允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從不相信什麼天!”

徐懷錦不再問了,朱允熥的語調不高,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霸氣。

霸氣之中還有些狂!

吳王不相信天!他相信他自己!

這種話,無人敢說!

聽出了吳王的底氣,但徐懷錦並不知道吳王的底牌。

雖說不知道,她相信一定有!

她想起了瓜州城上空的危局,想到了被埋沙中的窒息。

最後,都是因為朱允熥才逃出生天!

徐懷錦又想起了開國公常升說的一句話:信吳王,得勝利!

徐懷錦還有疑問,而朱元璋已經穿好了羽絨服過來了。

徐懷錦壓住了疑問,決定明天找個時間單獨與朱允熥談談:“吳王,明早有空嗎?”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你約會怎麼選在早晨?”朱允熥笑道:“一日之計在於晨?”

徐懷錦臉一紅:“你就說,有沒有空吧?”

朱允熥想了想,說:“明天早上不行,因為明天早上我頭疼。”

徐懷錦:&*※∑▽…

……

應天,安禧宮。

朱允炆與母親呂氏正在進餐,尚膳監的監正端來飯菜後就恭謹地待在一旁。

突然,老太監劉洪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大,大事,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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