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大將謹遵聖諭,都很保守。

也就是想了些諸如歪嘴將軍、三兩將軍、放屁將軍、嘿嘿將軍、驢將軍、懷胎將軍、壺將軍、大頭將軍、恁將軍等封號給剩下的將軍。

一時間,昔日以功勳得封的大明公侯們都有了自己的新封號。

大殿內的苦笑聲是一片連著一片。

甚至有些還因為互相嘲諷而擼起袖子準備打一架的。

但最終都被爽朗的大笑所取代。

惱啥?

沒啥好惱的!

大傢伙半斤八兩!

連皇帝都是那掉價的威武大將軍,不知道被朝野給腹謗成啥樣了……

自從坐在龍椅上,朱元璋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如此歡樂的場面了。

他又一次覺得朱守謙真乃好侄孫也!

隨口一說便能帶來意外之喜。

瞧瞧!

這不就跟小孩子過家家差不多!

他們苦中作樂。

他看著他們樂呵。

接下來再添一把火,事情便成了。

就是這麼簡單!

“諸位愛卿!”

他站起身,望向北方道:“蒙元早已苟延殘喘,如今所能倚仗的不過一王保保耳!只要你們隨咱滅了王保保,蒙元北方的廣袤疆土必入咱囊中!”

李文忠啞然失笑:“不滅王保保不改封?”

朱元璋反問:“怎麼,你們現在連這點志氣都沒有了?”

眾將異口同聲道:“單憑陛下調遣,不助陛下滅了王保保,我等願以此為封!”

“哈哈哈!”

朱元璋放聲大笑道:“甚好!甚好!都去準備,擇日出徵!”

眼見君臣同心,徐達、鄧愈和湯和自是熱血沸騰,但也欲言又止。

他們又何嘗不想徹底滅了蒙元?

只是無論怎麼看,眼下都不是御駕親征的好時機。

陛下行事是愈發讓人看不懂了。

聖心難測啊!

事已至此,還是先做準備!

陛下封了幾十個公侯,此番大有悉數帶著的意思。

如果成行,不滅了王保保也無顏再回應天了。

至於讓蒙元蕩然無存。

考慮到北方太過廣袤,只怕短時間內難以實現……

隔日,早朝。

文臣們蜂擁上奏,全是阻止建豹房和御駕親征的。

“陛下,如今山東、河南大旱,哀鴻遍野,名不聊生,亟待朝廷賑災,您這個時候親征,是要棄災民於不顧啊!”

“恕臣直言,此時建豹房和北伐實乃昏君所為,陛下一向勤政愛民,為何會忽然行此匪夷所思之舉?”

“若陛下一意孤行,我等為江山計,為百姓計,願死諫!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

朱元璋也是聽得眼皮直跳。

昨日他微服私巡,出宮轉了一圈。

在百姓眼裡,他確實成昏君了。

如此突兀的轉變也令朝野沒法接受。

可神物說得沒錯。

只有親身經歷了,才會痛定思痛。

他現在都可以強烈感受到正德時期的大明百姓有多絕望了。

這特孃的太能胡來了。

若不是為了豐厚的獎勵,他朱重八絕不會幹出這麼荒唐的事……

目睹文臣們的言辭越來越激烈,他面無表情道:“你們若真想勸諫,待弄清楚誰是賀名生殿再來,到時咱興許會聽聽。”

前天拉眾將下水的時候,他特意詢問了。

結果無一人知道此人是誰。

他又暗中問了神物,神物沒回應。

從神物往日裡的行事作風來看,不可能搞個壓根不存在的人讓他去討伐。

所以他打算把這個問題拋給文臣們,讓他們去查。

他也好清靜幾天。

“賀名生殿?”

文臣們面面相覷,嘀咕了半天同樣沒答案。

朱守謙都快看笑了。

他猜對了!

滿朝君臣,真無一人知曉!

那就讓他們繼續頭疼!

疼過了,也就舒服……呸,長記性了!

轉眼間十天過去了。

民怨沸騰。

朝堂一地雞毛。

馬秀英也是坐不住了,穿上朝服勸諫。

朱元璋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只能是含糊其辭,然後一躲再躲。

賑災的事,他交給太子了。

朱標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既要準備御駕親征,又要賑災,哪來這麼多錢糧?

山東、河南完全沒有要下雨的意思,大旱是愈演愈烈。

再這麼下去,災民數量會猛增,需要的錢糧也會飆升。

一個月後。

萬事俱備,只待朱元璋一聲令下了。

這日,他一身戎裝坐在點將臺。

文武匯聚,甲兵林立。

“陛下既然不聽勸,我等唯有以死明志了!”

幾個言官剛要死諫,便被拖走了。

朱元璋扶著似乎重達千斤的額頭道:“一群廢物,連賀名生殿是誰都不知,還要死諫?兵者,國之大事也,又豈是你們這幫文人能懂的?”

反正只要他不尷尬,那麼尷尬的便是別人。

都硬著頭皮走到這一步了,哪能走回頭路啊!

既然沒人知道,那就先滅了王保保再說。

這次他準備讓太子監國,帶上朱樉、朱棡、朱棣和朱守謙四人歷練。

看到三個兒子都準備好了行囊,唯獨侄孫啥都沒帶,甚至連甲冑也沒穿,他很生氣:“守謙,咱是帶你去打仗,不是去玩鬧,你這成何體統?”

朱棡冷笑道:“他就是一累贅,兒臣真不明白父皇為何要帶他去。指望他上陣殺敵?除非乾坤逆轉!”

朱樉譏諷道:“鐵柱啊,到了北境別怕,縮起脖子就行了。”

朱棣亦是搖頭:“沙場可不是放浪形骸之地,你好自為之。”

朱守謙看了眼人群中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但還是沒機會隨軍出征的常安,笑了笑道:“叔祖皇帝陛下,要不臣還是不去了吧?您看,三位皇叔都不想讓臣去,而且臣覺得這仗未必打得起來。”

“打不起來……”

朱元璋皺眉道:“你敢小覷咱?”

朱守謙咧嘴一笑:“萬一那王保保死了呢?”

“不可能!”

朱元璋斷然道:“據北方傳來的訊息,王保保在哈剌那海。”

朱棡道:“小鐵柱,你當自己的嘴開過光呢?可笑至極!”

他話音剛落,一隊斥候火速趕來:“陛下,大喜,大喜啊,王保保在前不久已死在哈剌那海,我等得到訊息後,立即日夜兼程,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馬,今日總算趕到應天了。”

“什麼???”

朱元璋萬分錯愕道:“訊息無誤?”

“我等願以性命擔保!”

“……”

朱元璋啼笑皆非地看向自家侄孫:“天下怎麼有如此巧合之事?”

“真……真死了?”

朱守謙佯裝瞠目結舌:“臣只是不想去打仗,隨口一說罷了。”

原本恨不得把他給大卸八塊的文臣們喜極而泣道:“靖江王殿下的嘴一定是開過光了,太神了!”

朱棡一把揪住胸口,又一次受到了暴擊。

這樣也行?

上天為何總是眷顧這個渾小子!

天理何在!

朱元璋緩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然後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道:“守謙,你再說說,那賀名生殿呢?”

朱守謙乾笑道:“臣都不知道他是誰,如果非要臣說,那肯定也是死人一個!這樣一來,臣是不是真不用去了?”

“陛下!”

就在這時,最近惱得都沒出門的宋濂拿著一封書信,顫巍巍地走來道:“老臣向一久居海邊,在你下令禁海前和倭人常有往來的好友打聽,知道你所說賀名生殿是誰了!”

“他說賀名生乃倭國皇宮,賀名生殿初名義良,後改憲良,是倭國上一代國王(後村上天皇)!”

“義良?”

朱元璋猛然攥起拳頭道:“他和那懷良是何關係?”

這問題他沒問出口。

不然就露餡了。

聽這名字,估計是兄弟。

他對義良無感,可對懷良早已恨之入骨。

這事還要從大明建立後,倭寇屢擾沿海說起。

他在洪武二年的時候,派楊載、吳文華等人出使倭國,讓懷良取締倭寇並向大明朝貢。

那懷良竟膽大包天,拘禁兩使臣,並殺死其他五人。

兩年後,他再度遣使責備懷良,同時威脅出征倭國。

懷良不僅不怕,還要積極備戰。

這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呀!

要說他現在最想殺的敵國之人,一定是懷良。

宋濂頓了頓,繼續道:“而我大明百官熟知的‘倭國國王良懷’,其實就是義良的兄弟懷良。那義良早於洪武元年的時候死去,不知陛下為何要御駕親征一個死人?”

“死人?!”

朱元璋是既震驚,又尷尬。

好在宋濂很會腦補。

他又立馬道:“想來陛下是有意為之,刁難我等,也好堵住悠悠之口!陛下真正想討伐的必是那懷良!”

“只是我大明和倭國隔海相望,想要伐之談何容易?昔日蒙元兩次討伐,皆是慘敗,殷鑑不遠,還請陛下三思!”

文臣們如獲至寶,紛紛道:“陛下,宋大人既已查出賀名生殿是誰,還請陛下一言九鼎,聽從我等勸諫,以賑災為重!”

“又被他給說中了……”

朱元璋瞅了眼朱守謙,凌亂到想撞牆。

搞了一圈,神物又在耍他呢!

死人犯得著征伐?

何況其中一人都死那麼多年了!

可笑的是,大明朝野用了那麼長時間才弄清楚誰是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在都不怎麼了解倭國內部如何的情況下,貿然攻打,只會敗得比蒙元還慘。

他甚是惱怒道:“神物何在!咱乃九五至尊,豈容你如此戲耍!”

朱守謙還是沒理他。

他就是耍老朱了!

說句毫不客氣的話,老朱和這滿朝文武活該被耍!

原因很簡單。

他們憎惡倭寇和倭國,卻又不願去了解。

早些年遣使讓倭國朝貢,竟以為懷良是國王,對其下達命令。

他們根本不知倭國南北對立,真正主宰倭國的是室町幕府。

各方大名誰聽懷良的?

而在去年的時候,室町幕府第三任徵夷大將軍足利義滿向大明遣使朝貢。

大明竟拒絕了。

他們認定其實從未擔任過國王的懷良才是倭國正統君主,足利義滿乃亂臣。

這下足利義滿也不幹了……

倭國上下自此都懶得再鳥大明,更別說節制倭寇了。

在朱守謙看來,為了“天下共朱”那點虛榮心而讓倭國朝貢,根本沒必要。

倭國肯定是要滅的。

而且要在足利義滿結束南北分裂,完成倭國一統之前覆滅。

現在正是佈局的最好時機。

相信經過這麼一出,老朱會意識到這些。

嗅到自己和同僚都被烤焦了的味道後,武將們也慌忙轉向。

“陛下,可喜可賀啊!這必是您神威蓋世,不戰而讓宵小自滅,待他日再興大軍,定能一舉滅了蒙元和倭國。”

“對對對,陛下威加四宇,義良也好,懷良也罷,都會被活活嚇死,何須再勞民傷財去討伐?”

“陛下真乃寰宇霸主也,兵鋒未至,敵寇先死,壯哉壯哉!”

……

這彩虹屁拍得……

朱元璋哪裡還坐得住?

他老臉滾燙,頭皮發麻。

可戲還得演下去。

不然這笑柄會讓後世笑掉大牙的!

他神情冷峻地站起身道:“王保保和義良皆我大明心腹大患,懼我王師,皆已身死,也有爾等之功!”

“咱本欲在滅了王保保後,一舉踏平倭國,活捉懷良,將其挫骨揚灰於應天,但如今哀鴻遍野,當以賑災為先。傳令,將大軍籌措錢糧運往山東、河南!”

“不御駕親征了?”

文臣們恍然如夢道:“陛下聖明!陛下聖明啊!”

武將們都很頭疼。

暫時打不成了,那些難以啟齒的封號咋整?

難道要一直頂著?

要命!

“總算圓過去了……”

看到百官伏拜於地,朱元璋鬆了一口氣,衝著朱守謙道:“守謙,你的這張嘴還真是開光了,不過,你咋捂著臉啊?”

朱守謙擠出一抹笑容:“不知為何,臣忽然臉疼,您和諸位將軍疼嗎?”

“!!!”

場間瞬時陷入死寂。

十萬大軍的呼吸聲好像都消失了。

他們無不頭頂滾滾天雷,難以置信地望向朱守謙。

“這個逆孫……”

朱元璋嘴角狠抽,拉下的臉又升了上去,頓時都想賞他幾萬耳光了。

這出鬧劇分明都要結束了。

他為何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

要說不是故意的,估計沒人會信。

他眼裡還有他這個皇叔祖嗎?

“他!”

眾將則是怒火翻湧。

看破不說破。

靖江王這是想幹什麼?

剛緩和了與文臣的關係,又跟他們幹上了?

有種!

這樑子算是結下了!

他們可不是那些文臣,只會口誅筆伐。

他等著刀槍伺候吧……

文臣們也是被朱守謙給震驚到了。

其膽可敬呀!

不顧天災在前,勞師動眾了一個多月,陛下和那幫武夫還想以互相吹捧來收場?

活該被譏諷!

大明的文臣們當有此風骨!

“這個色胚不要命了?”

常安也是聽得心驚肉跳,感覺手心都在冒汗。

“混賬,看咱待會怎麼收拾你!”

朱元璋黑著臉走下點將臺,徑直回宮。

一眾老夥計迅速跟上。

“鐵柱啊,佩服,我等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王、晉王、燕王等人一起拍了拍自家皇侄的肩膀,無不自愧不如。

這小子近來真是以一己之力,改變了世人對猖狂的認知!

他猖狂起來,連皇帝的臉都敢打!

勇士!

大明第一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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