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人生哪能多如意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位老夫人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聲音喑啞，語氣卻像一個稚齡兒童。
明明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卻因為老夫人和藹的面容和話語中由衷的喜悅，而變得沒有那麼可怕。
章嬤嬤看到雲桐跟文子月，嚇得向後一退一步，差點喊出聲來。
雲桐看看章嬤嬤又看看老夫人身邊那對不知所措的雙胞胎。
這兩個孩子，想必就是四叔家裡的雲夢情和雲夢瑚了。
顯而易見，這位老夫人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文老太君。
啊，難怪，雲桐在心裡嘆了口氣，文老太君這個樣子，已經失去了對整個家族的控制力，難怪有人起了心思賺黑錢走偏門。
就算她周圍的人隱瞞得再好，外人哪怕不知道老太君糊塗了，也能猜到她已經沒有餘力顧及族中。
“姐姐要來一起玩嗎？”文老太君朝雲桐伸出手。
章嬤嬤連忙過去攙扶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您……”章嬤嬤哀求著看著雲桐。
雲桐連忙走過去，牽起文老太君的手。
她的手乾涸粗糙卻很溫暖。
“我叫雲桐，我陪你玩翻花繩好不好？”
“好啊好啊。”文老太君快樂地又拉住雙胞胎中的一個，“你看起來比我們都大，我叫你姐姐好不好？”
您這是叫我折壽啊。
雲桐微笑著點點頭：“你喜歡就行。”
章嬤嬤在一旁哄道：“小姐，您帶著姐姐進屋好不好，外面冷了。”
“可是我還沒玩夠。”文老太君彆扭道，她說話含糊不清，顯然已經累了。
“我們聽嬤嬤的話好不好？”雲桐伸手環抱住文老太君，輕聲哄道：“姐姐也餓了，你帶姐姐去吃點心好不好？”
“好，跟我來！”文老太君掙扎著要起身，章嬤嬤和身邊的婢女連忙上前，幾個人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扶起來。
雲桐心裡泛起一陣哀傷，她不斷地從她的父母和姨母那裡聽到文老太君的種種事蹟，年輕的時候帶著侍從行走江湖，嫁人以後率領族人在海洲落地生根。
她看著文老太君又衝她露出天真的笑，她也用笑容安撫這位長輩的情緒。
這難道是老天念及文老太君一生操勞奔走，所以才讓她像孩童一樣過幾年無憂無慮的生活？
雲桐握住這位老人的手：“我們回去吧，我給你講狐狸嫁人的故事。”
“這故事我知道！”文老太君搖著雲桐的手道：“我娘給我說過這個。”
文老太君話音未落，雲桐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嗚咽。
她回過頭看到文子月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一炷香以後。
文老太君屋裡的前堂坐滿了人，雲晦與雲玄兩兄弟坐在上首，文落寒與清遊夫人安慰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文子月。
雲玄的那對雙胞胎女兒與雲桐坐在一起。
兩個人像是犯了錯誤一樣怯生生地看著雲桐。
雲桐這才有機會好好觀察這姐妹倆。
長得一模一樣，雲桐無奈只得衝她們笑笑，主動開口道：“謝謝兩位妹妹送的扇墜，我和我妹妹都很喜歡。”
“謝謝桐姐姐送給我們的鐲子。我叫夢情，她是夢瑚，我是姐姐。”
“她只比我大半個時辰。”雲夢瑚連忙補充道。
“桐姐姐分不清楚我們倆吧？”雲夢情又道。
“現在是有點迷糊，”雲桐嘴上這麼說，其實已經找到了姐妹倆的區別：姐姐有一點氣弱，而妹妹的聲音則亮一些。
“以後相處久了，我想我就能分清楚了。”她假裝歉意地對姐妹倆道。
“沒關係的，爹爹還時常搞不清楚呢。”雲夢瑚小聲向雲桐抱怨道。
雲桐掃了一眼雲玄，他半張著嘴巴，正看著痛哭不止的文子月，似是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他旁邊的雲晦比他強不了多少，想趁著她換氣的功夫插句話，卻被文落寒給文子月拍打後背順氣的聲響完全蓋過去了。
“長這麼大，我第一次見她哭成這樣……”
“我也是。”
雲桐聽見雲玄與雲晦的竊竊私語。
文子月順了氣，一邊哭一邊對文落寒吼：“你們都瞞著我！”
“你自己看看你這個樣子，誰敢告訴你。”文落寒反駁道。
“老太君現在是清醒一陣糊塗一陣，”一旁的清遊解釋道，“她老人家原是想親口和你們說的。”
雲桐眼看著她的姨母哭得更傷心了，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老太君一犯糊塗就離不開人，”雲夢情湊在雲桐耳邊小聲道，“我們倆這幾天一直住在這兒陪著她。”
“今天是我們不好，我們沒攔住老太君去院子裡。”雲夢瑚趴在雲桐另一邊耳朵說道：“若是大姐姐在這裡就好了，老太君變成小孩的時候，最聽大姐姐的話。”
大姐姐是說的雲夢闌，雲桐記得她好像比自己大一歲。
“大姐姐的病可好些了？”
她們剛到這裡的時候，雲玄藉口家裡的孩子都病著，才沒有相見。
“還不見好，今天聽母親說，大姐姐又吐了藥。”雲夢情垂頭喪氣。
看來病是真的。
“這麼嚴重，可知道大姐姐是怎麼了？”雲桐皺著眉頭關切道。
“是我們小弟。”雲夢瑚撇撇嘴，“他偷跑出去玩染了風寒，大姐姐就跟著染上了。”
“今天幸好有你。”雲夢情天真道：“以後咱們一起陪著老太君，興許她慢慢就好起來了。”
雲桐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這天以後，文子月就住進了老太君院子裡，雲青玲也跟著去了。
也許是因為雲青玲心思單純，老太君與雲青玲的關係日漸親密起來。
老太君清醒的過來，已經又過了三天。
這天晨起，文子月照例來照顧她。
被她逮著耳朵訓了一通。
一家人聽聞老太君清醒過來，都趕去探望。
睡眼惺忪的雲桐，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雲夢闌。
這孩子是雲家人的樣貌，眉眼之間與雲權有幾分相似。
大人們都被喊去裡間訓話，幾個孩子留在前廳，氣氛有些尷尬。
雲夢闌的面色還有些蒼白，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見到雲桐，她羞澀地笑著道：“這幾日我生病，沒能與妹妹相見，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我也盼著當面與姐姐道謝呢，姐姐送的墨錠我用著很喜歡。”雲桐客氣道。
“那就好，我那兒還有回頭我給你送去。”
雲夢闌一句話，讓雲桐都有點不知道該說是什麼好了。
雲青玲趴在桌子上與雙胞胎一起接沙包，玩得不亦樂乎。這幾日她迅速接受了新的玩伴，甚至都快把雲桐這個親姐姐拋在腦後了。
雲桐與雲夢闌則越聊話越少。
一邊的雲夢情見狀，忍不住問道：“桐姐姐，聽說盛京裡那個皇帝是隻鐵公雞？”
“夢情，不許議論這個。”雲夢闌阻止道。
“有什麼關係，桐姐姐又不是外人。”雲夢瑚幫腔道，“我聽說他平日裡連給大臣吃米都要一顆一顆數清楚，是不是真的啊？”
雲夢闌為難地看著雲桐。
雲桐則莞爾一笑：“數不數米粒，這倒是沒聽說。不過，他給大臣們準備廊下食，只有一人一碗陽春麵，那鹹菜還是太后娘娘賞下來的。”
雙胞胎聽到雲桐這麼說立刻笑成了一團。
雲夢闌則手擋住嘴角的笑意。
她抬頭與雲桐相視一笑。
雲桐便知道，她此刻總算是融入了雲府的孩子群裡。
這時，文落寒出來，喊雲桐進去。
“老太君要見見你。”文落寒又輕聲對女兒道：“不用緊張，她會喜歡你的。”
雲桐進了內間，磕頭行禮。
“來我這兒。”
是那天聽過的聲音，卻是截然不同的語氣。
她老老實實起身過去，站在文老太君面前。
這位衣著樸素不怒自威的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盯著雲桐的眼睛。
雲桐坦然地與文老太君對視一會兒。
莫名感到這位老夫人對她似乎不太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