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活路

雲桐吃著東西，腦子裡梳理著接下來的事情。

雖然她相信父親一定會派人去接母親，但她也要做好一切早已來不及的準備。

能不能救得了母親，只能聽天命安排。

但是妹妹、姨母和父親，她必須救下來。

雲桐努力回憶著上輩子這時候發生的事情，親人接二連三逝去的打擊讓她刻意封印了這段記憶，很多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她只能從結果推測。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難的，她上輩子悲劇人生的開端就是大伯父一家用她的婚事和蕭貴妃結盟，而大伯父之所以能對她的婚事指手畫腳，首先是因為祖父沒了，他靠著皇帝寵信，給不少雲家子弟安排官職，迅速在族裡聚攏支持者，成為雲家新一代的領頭人，把整個家族都綁到了蕭貴妃的船上。

如此一來，她嫁給九皇子，就變成了符合家族利益的事情，即使是雲晦自盡也攔不住整個家族對榮華富貴的追逐。

那麼這輩子，必須有人帶領雲家站在大伯父的對立面，釜底抽薪，只要整個家族不肯上蕭貴妃的賊船，那麼他也沒法控制雲家任何一位姑娘的婚姻。

或者退而求其次，只要雲桐一家人脫離雲家，也可以達到不受雲晏控制的目的。

但這些對現在的雲桐來說，都是做不到的事情。雲桐只是想了想，就放在一邊。

她現在年齡太小了，很多事情她不止做不到，連說都需要深思熟慮把話變成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想法才行。

思來想去，雲桐覺得她現在勉強能干涉的，就是敲斷雲晏伸進他們房的那隻手。

她的大伯母——蕭夫人。

上輩子云桐喪母后，蕭夫人順理成章地將她接去自己院裡撫養。美其名曰為雲桐將來的婚事著想。她是誥命夫人又是蕭貴妃的親妹，由她撫養雲桐，對雲桐的名聲好。即使後來，蕭夫人做主將蕭家的族妹給雲晦做續絃，雲桐也再沒有出過她的院子。

懵懂無知的雲桐任由蕭夫人擺佈，一直到她入宮以後，見得世面多了，才知道她不過是雲晏用來挾持父親的人質。蕭夫人那套女人的名聲決定她夫家好壞的道理更是狗屁不通。

一個女人，只要她的家世顯赫，父親身居高位，兄弟上進，那麼哪怕她醜若無鹽，粗鄙不堪，也照樣不愁嫁。遠的不說，就說趙明珹，他當了皇帝以後，後宮的女人誰做妃子誰稱嬪，只看她的父親在朝中做什麼樣的官。只有掖庭裡那些他當成玩物的女人才是個個多才多藝，國色天香。

而蕭夫人灌輸給她的那套賢良淑德，只是為了讓她嫁給趙明珹後，乖乖將自己的一切主動獻給蕭家。

遠離蕭夫人，進而遠離蕭家，這對雲桐倒是簡單一些。

只要他們一家人回本家給祖父奔喪就行了，惹不起他們還躲不起嗎。

雲桐記不起上輩子，蕭夫人是什麼時候帶著丫環婆子來把她強行抱到自己院裡。

似乎是母親的死訊剛傳來沒多久，父親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直接吐血昏迷，雲桐一家上上下下亂作一團還沒有緩過神來就被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雲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意識到一個上輩子她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母親的死訊前腳傳來，蕭夫人立馬就來把她帶走。

這麼大的事情，她不可能自作主張，一定是和大伯父商量過。

如此一來不就說明，她們早打了主意要把她搶過去。那如果文落寒一直不死，她們會不會親自動手？

母親的死和雲晏一家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裡，雲桐不由得攥緊雙手。

今天要是父親派人去接母親，那雲晏一定會得到訊息，會不會打草驚蛇，讓他們一不做二不休立刻下手。

去蕭夫人院裡吃年飯，可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她今日一去，回不來了。

也就是說，今晚雲桐不止不能去蕭夫人那兒，最好還要趁著雲晏一家沒下死手前，連夜回老家。

雲桐的心思已經飛出去八百里，而坐在她旁邊的大梅氏看著那隻被她戳得不像樣子的豆腐卷連連嘆氣。

正在她安慰自己大小姐今天至少把酥酪吃光了的時候，只見雲桐舉著筷子把一碟豆腐卷一掃而空。

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並且有了初步對策後，雲桐也有了戰意。

蕭夫人是最要臉皮的那種人，只要她們把門關上不讓她進來，如今沒有正當理由她是萬不敢到小叔子院裡搶孩子的。

先撐過今天再說。

她記得上輩子祖父和母親的噩耗隔了一個天，只要明天沒有母親的訊息傳回來，那就說明她至少可以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一切。

“姨母怎麼還不回來，我們說好了她要回來給我梳頭。”

文子月已經在屋外站了好一會兒了。

雲老爺子已經沒了，訊息也不急於讓兩個人孩子知道。不如等她們填飽肚子，今天怕是再沒有時間吃個安生飯了。

聽見雲桐找她，文子月就知道她還惦記著派人去接文落寒的事情。

她撩起簾子進了屋，雲青玲看到她，連忙軲轆下床，趿著鞋子跑向她。

“娘，娘今天姐姐把飯都吃完了。”

文子月拉著青玲到雲桐身邊坐下，見兩個孩子都把飯用好了。便和她們交代了雲老爺子的事情。

雲青玲還不太明白死是怎麼回事，文子月只好給她解釋就是她的祖父再也見不著了，小姑娘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

雲桐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也應該哭，但大概是剛剛甦醒的時候哭得太猛，這個時候反而掉不出眼淚來了。

“大姐兒你和我說說祖父在夢裡還和你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就連夢都是她現編的瞎話。

雲桐低下頭，喃喃道：“祖父說讓我們回家去。”

文子月點點頭：“素來在朝為官的人，家鄉的父母故去，就是要辭官回家守孝的。”

“娘，我們要回大宅子嗎？”雲青玲捕捉到了談話的重點。

她和雲桐只回過一次本家，兩個人都還是不記事的年紀。只記得祖父養在院子裡的鵝又大又白叫聲震天響，雲青玲沒少揪著它們的脖子玩耍。

雖然具體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但是提到老家大宅，雲青玲心裡便湧出一股快樂的情緒。

“你們的父親還在和大伯商量這個事情，你們想回去嗎？”

“想啊！”雲青玲乾脆地回答。

雲桐點點頭，她對老家的記憶很模糊，因為那次回去，旅途勞頓，她到了地方就病了，昏昏沉沉十來天，一直到坐上回程的馬車她都不知道雲家老宅大門上的銅獸頭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想回去。”雲桐堅定地說。

這是改變他們一家人命數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