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夜半三更
蕭琦灰溜溜地跑了,雲晦卻並沒有追上去。
“朱十一,你帶幾個人到村外警戒,以防他們殺回馬槍。”
雲晦冷靜地吩咐道。
“老爺放心。”
雲晦收起佩劍,回頭看到里正打著燈籠站在他身後,神色憂慮。
他知道,在里正身後,村裡的那些泥屋草棚中,還有更多雙眼睛看著他。
也是同樣憂慮,難以安睡。
“老丈,連累你們了。”雲晦朝里正深鞠一躬。
“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里正將雲晦扶起來,“就是沒有今日這一遭,那惡賊也是惦記著我們村的。”
里正一面帶著雲晦往裡走,一面回憶道:“我們這個村子他可沒少來,不是徵糧要錢,就是說我們窩藏山匪,要搜村子,最後還是要錢要糧。”
里正說著抬手指了指一戶人家,道:“他家雞棚裡的雞,全被這幫兵痞子搶走了。”
“要不是村口那塊孝廉石碑,讓他有些忌憚,說不得他們還要做殺良冒功的事情。”里正將手裡的燈籠往雲晦那邊偏了偏,“那兒有個土坑,您留神慢些。”
“多謝老丈。”
“說起來,我們這個村都要感謝您啊。若不是您堅持刻一塊新碑,只憑那塊字跡模糊的舊石碑,怕是擋不住他們。”
雲晦沒有言語,里正接著勸道。
“您聽我一句,那武存信是個可信的人。他又熟悉上山的路,又熟悉那幫人,您就讓他帶路,不會錯的。”
兩人踏進院子。
雲晦朝里正拱了拱手:“多謝老丈,已是三更天了,您也歇息去吧。”
“您別光說我,您現在可不能倒下。”
雲晦進了屋,大梅氏迎上來,接過他的披風外衣。
“夫人剛剛醒了,又睡了。”
雲晦點點頭:“知道了,玲姐兒呢。”
“花嬤嬤哄著玲姐兒睡了。”
“讓花嬤嬤照顧好玲姐兒,其他什麼都不用管。丫環都清點過了嗎?”
“點過了,只少了梨果。小梅說她看見梨果抓著那人的腿被帶上馬。”大梅氏勉強笑了一下:“那孩子不會有事的,她……”
大梅氏終究還是沒法說出什麼輕鬆的話。
“青竹和白竹出發了?”
“從村子後頭偷偷走的。”
眼下人手不夠,雲晦只得將青竹和白竹一起派去海洲給文老太君送信。
接著雲晦又問了幾句安排,大梅氏也都一一答了。
最後一個問題,雲晦卻怎麼也不敢問。
“夫人的傷勢穩住了。”
大梅氏短短一句話,讓雲晦的心臟差點出毛病。
“我去看看她。”
雲晦匆匆進了裡間。
正好與端著水盆的小梅氏撞了個滿懷。
多虧小梅氏身手靈活,這一盆血水才沒潑在雲晦身上。
屋裡,文子月坐在炕頭,文落寒在她身邊似是睡得安穩。
雲晦放輕了腳步。
剛剛文落寒滿身是血的樣子讓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傷口已經止血,沒什麼大礙了。”文子月低頭看著她姐姐。
雲晦看向她放在文落寒枕頭上的手,那雙羊脂玉一樣的手,一向被文子月悉心保養。
只是這時,這雙手的指甲縫裡卻有讓人難以忽視的紅色汙跡。
那乾涸的血跡,讓雲晦知道文落寒的情況遠沒有文子月說的那麼輕描淡寫。
“到底有多嚴重?”雲晦輕聲問道。
文子月抬頭瞪著他:“讓整個蕭家一起陪葬都不為過。”
女兒被綁,眼見一家人落入蕭家的圈套。
急火攻心,文落寒一口鮮血噴出來,傷口也隨著裂開。
她的傷本就重,本來應該臥床好好休息個把月。這一路上雖然他們各種小心,但還是出了意外。
文子月看著一臉快哭出來的雲晦,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她的巴掌沒啥力道,雲晦只是被嚇了一跳。
“清醒了?”文子月沉聲道,“現在是你想這些的時候嗎?”
“你說得對,落寒就拜託給你了……”雲晦接著道,“我要放了武存信,跟著他上山去。”
雲晦正說著,文子月的巴掌又挾著風打了過來。這次雲晦早有準備,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這巴掌可就沒道理了。”
文子月起身,揪著雲晦的衣領扭身輕輕一推,就讓雲晦坐在了文落寒邊上。
“你給我老實待著,把這些人都照看好,我跟武存信上山。”
雲晦正要反駁,只聽文子月接著道:“你腦子清醒點,你要是出事,我們這些人就都沒有活路了。尤其是雲桐,沒了爹的雲家貴女,你讓她怎麼活。”
再說蕭琦帶著人撤回驛站。
驛站上上下下已經被季家軍嚴防死守,驛卒小工都回了自己的屋裡,外頭值夜巡邏的都是裝備齊全,訓練有素的季家軍。
見蕭琦回來,巡邏的季家軍把門一攔向他索要身份證明。
蕭琦身邊的家丁正要出聲喝止,孰料蕭琦已經把魚符遞了過去。
“蕭將軍,請。”檢查魚符計程車兵只看了一眼便將路讓開。
“哼,神奇什麼。”蕭家家丁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爺,您看他那個囂張的樣子。”
“你給我閉嘴!”蕭琦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別給我惹麻煩!”
家丁一看主子面色不對,立刻給了自己一耳光:“小人知錯小人知錯。”
留在驛站的副將,正在自己的屋裡帶著人擲骰子,只聽外面放風的咳嗽兩聲,他連忙將骰子一扔,戴上頭盔衝了出去。
一見是蕭琦,他更是加快腳步湊上去:“爺您可回來了,宮裡來人了。”
“宮裡?這個時候?我姐姐派人來了?”蕭琦很奇怪。
副將搖搖頭:“那宦官只說是宮裡來的,我讓他在您的房間等。”
蕭琦猛然想起他祖父交代的另一件事:“差點把他給忘了!”
他的聲音不小,有人好奇地往這邊看。
蕭琦立刻踹了副將一腳:“這種事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
“是是,小的知錯。”蕭琦這一腳踹在盔甲上也不疼,副將忙又湊上來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爺您放心,我悄悄把他帶進您屋裡的,沒讓季家的人看見。”
“行了,知道了,這兒沒你的事了。”
蕭琦自以為,他的表現十分自然,沒有破綻。
殊不知,季望鄉與副將就站在二樓看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將軍,是否派人去聽蕭琦與那宦官說了什麼?”
“你去安排,人還沒找到?”
副將搖搖頭:“只剩下山裡沒搜,已經派人去了。”
“就這樣吧,讓那小子長點記性,省得將來自己帶兵打仗的時候,頭腦發熱。”
蕭琦渾然不知,自己的一切行動已經在季望鄉的掌控之下。
只是在進屋前裝裝樣子,左右看了看。
推門進去,只見一個年輕宦官坐在桌子邊。
那宦官看著也就十幾歲。
“敢問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哪位大人?”
“我姓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