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打死都不信！
說破天也不信！
別人方流不瞭解，但作為和他共同生活了20多年的老方，他的性格和為人，他早就瞭如指掌了。以老方每天慢悠悠的生活方式和隨遇而安的生活態度，他會是一個心狠手辣並且下了一盤長達20多年大棋的高人？
最近，老方倒是常去公園和老頭們下棋。但他棋藝奇臭無比，沒人願意和他下，他還喜歡瞎指揮，就成了公園棋界最不受歡迎的人。
不過既然在莊倫之和許十五眼中，老方是一個無與倫比的高人，就且聽他們眼中的老方，是怎樣的縱橫捭闔、揮斥方遒。
“行吧，你們就說說在曹老的眼中，老方到底和誰有仇又和誰結怨，又怎麼一夢20年，然後今天才派我來海南復仇……”方流擺出了聽故事的姿態，反正走不成了，票也退了，還是莊倫之出的錢，他又沒損失，就抓起一把瓜子，“元元、小文，聽戲了。”
莊倫之和許十五從小在曹啟飛身邊長大，視曹啟飛為最親的親人。二人的父親在帝王和滾石相繼出事後，一個失蹤，一個死亡，他們的媽媽就拋棄了他們，回了內地。如果不是曹啟飛收養他們，他們怕是會從問題少年直接進到監獄。
說來也不能怪二人的媽媽不要他們，他們的爸爸都是從外地來到海南，媽媽是爸爸在海南認識的，連結婚證都沒領。人一沒，她們為了自己的未來打算，不要他們，以單身的身份回到老家，還可以重新開始。
曹啟飛收養他們幾年後，他們才知道曹啟飛還有一個親生女兒，是他和前妻所生。女兒跟她媽媽在國外，基本上不回來。
曹啟飛送二人去讀書，莊倫之還行，上了大學。許十五隻考了一個大專。二人畢業後就跟在曹啟飛身邊，許十五幫忙管理下面的幾家分公司，莊倫之則跟在曹啟飛身邊，相當於司機、助理、保鏢等等。
曹啟飛經常和二人講起當年的往事，說到帝王和滾石兩大案件的背後，有樂水的影子和方山林的推手，正是二人的精心策劃，才導致了事件的發生。
在曹啟飛斷斷續續的敘述中，莊倫之和許十五對當年事件的真相的理解是——樂水和方山林對老方的許多決策不理解，他們反對老方的決定，卻又沒有辦法從正面說服他，就採取了從背後和側面下手的做法。
原本二人想要透過製造帝王和滾石兩大案件，讓鄭金龍和喬幫助不被老方信任，從而讓他們成為老方不得不信任和依賴的人。可以說，樂水和方山林想要影響老方的出發點本身沒有錯，誰都想讓自己的意見得到重視，誰都認為自己對未來的看法正確。
但是，二人的做法卻過於激進，或者說愚蠢了些，最終弄巧成拙，落了仇恨。
在曹啟飛看來，歷莎和郭開的兩條人命，都要算在樂水和方山林的頭上。包括許十五和莊倫之二人的父親悲劇，也都是樂水和方山林之錯。
還有一點讓曹啟飛看不上樂水和方山林的是，二人作為老方的副手，就算是同為創始人，終究也是老方為最大，就該聽老方的指揮，而不是想方設法迫使老方和他們的想法一致。如果他們真以為自己更能把握大勢，索性自己單幹算了。
當年的許多事情，在方流的腦中愈加清晰起來，他現在基本上摸清了當年到底都發生了一些什麼。從鄭金龍的視角，到曹啟飛的立場，再到楊漢亮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到的一切，綜合在一起，應該比任何一個人的主觀感受更準確。
歷史留存下來的所謂真相，都帶著主觀色彩，都不可避免地帶有記錄之人的喜好和立場。只要有個人思想，就有主觀傾向。
方流所追求的並不是所謂的真相，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每個人眼中的歷史真相也各不相同。他只想真實地記錄歷史，還原往事，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不帶感情色彩地試圖理解當時每個人的所作所為。
“聽上去曹老對樂姨和二叔頗有怨言……”方流插了一句，想起眼前的事情，“曹老託楊叔轉告我，讓我離開海南，說是怕你們對我不利。你們卻截下我，不讓我走，還說為我好，這情節就有點矛盾了？該信誰呢？”
“別信老楊，老楊不是好人。在你爸的復仇大計中，他也是要被除掉的一個。”許十五正經起來也不太像正經人，“年輕人不要太年輕，老楊是個老狐狸老江湖，他估計也快進去了。”
“說到復仇計劃，我以老方親生兒子的身份問一句，他到底要找誰復仇？復什麼仇？想要達到什麼效果？”方流的問題很直接，他很清楚這些年來老方從來沒有向他抱怨過誰，心態平和得可以直接出家了，這樣的人如果還有復仇之心，他隱藏得該有多深，演技該有多高明。
莊倫之和許十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
莊倫之推了推眼鏡：“你爸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他當年在海南是怎麼敗走麥城的？”
成語用得不準確，方流懶得糾正了：“不用我再重複了吧？他不就是因為接手曹老的最後一棒才死得很慘嘛！”
莊倫之和許十五再次面面相覷，二人都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這就是老方的高明之處，他將一切問題歸咎到自己身上，給你製造了一個假象。”莊倫之很深沉的樣子，他點了點頭，“以前我也問過曹老一個問題，既然曹老認為樂水和方山林不對，而老方正確，為什麼最後敗得最慘的是老方，而是樂水和方山林？曹老說了一句話，到現在我才想明白……”
“說什麼了？”時小文搶問了。
“曹老說，做人做事，不能看一時的成功，江山未定，誰是最後的勝利者，還不一定。老方是故意留下海南的一攤子事情回到上海，要的就是坐等20多年後，他再殺一個回馬槍，收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莊倫之的眼中閃動深信不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