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峰上針落可聞。

看熱鬧的人族和鬼族各個屏氣凝神,好奇得睜大眼睛,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性致勃勃的妖族們紛紛注視銀索,神態驚人的一致——不嫉妒不氣惱,只是狠狠地羨慕了這該死的幸運兒。

那些站得像白柱般筆直的仙族們,更是將臉上的“有傷風化”,換成了“男女不忌,倫常乖舛!”

銀索抬眸看向朱厭。

別看銀索生得單薄,個子竟也不比朱厭矮,他冷冷望去時,不僅沒有對高位者的畏懼,反而隱隱有怒意噴薄,彷彿下一瞬,就會長劍出鞘,刺穿眼前人的喉嚨。

落搖察覺到了他的情緒,略帶驚訝地看向他。

小遮也留意到了:“沒想到這性格內斂的小仙族,內裡還挺暴躁。”

瞬間,銀索眼中怒意消散,方才的情緒彷彿是個錯覺,他安安靜靜地垂下眼睫:“我不認識你。”

“朱厭,妖族,單身,”朱厭彎唇,“其餘的你可以慢慢了解,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銀索:“我不想了解。”

朱厭:“你還未曾瞭解過,又怎知想與不想?”

銀索:“我根本不想認識你。”

朱厭:“可是,你我早已相識許久。”他在“早已”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他們的說話聲不重,尤其是朱厭,聲線低沉輕緩,極其尋常的話語,也讓人聽得耳朵酥麻。

銀索的聲音居然也沒被壓住,反倒透出了些許清冽銳氣,讓平淡的五官莫名出眾了三分。

他們這三言兩語,蘊藏著極大的資訊量。

吃瓜群眾們大氣不敢出,眼中卻紛紛透著瞭然。

——眾所周知,妖皇厭惡仙族,妖族儲君想繼位,不可與仙族的“煩人精”有牽扯。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青色束腰的仙族,很有“煩人精”的潛質。

——妖族太子竟是為了這小小仙族,來的三界書院?

——等等,沒聽說這位太子殿下喜歡同性啊!

——這小小男仙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把妖族儲君給迷得暈頭轉向,讓他不顧種族、性別、身份……甚至是樣貌?

小遮狐疑問道:“朱厭大妖居然不是來圖你神血神心的?”

小遮確信朱厭沒認出落搖,整個傘都輕快多了:“那琉璃瓶子可真厲害,連朱厭都瞞住了,他剛才看你時,我快嚇死了,但他停都沒停,直接略過,盯住了銀索……萬萬沒想到,這貌不驚人的小仙族,居然和大妖朱厭有牽扯,瞧朱厭這模樣,分明是惦記許久,找了許久,難得用心啊!”

落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一來她對八卦沒興趣,尤其是朱厭相關,更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二來,她和銀索非親非故,沒必要去幹涉人家的私事;三來,早課要開始啦,她可不想曠課!

相較於朱厭和銀索的轟轟烈烈,落搖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仙十分不打眼,她貼著人群,向著有路閣行去。

生命短暫,哪有空看人談戀愛?

她得趕緊去刷滿命相六十四解,登上長生峰求得長生道!

她一動,銀索立刻看向了她。

銀索的視線一動,朱厭也懶洋洋地看了過來。

朱厭看過去了,周圍所有人都看向了落搖。

落搖:“……”

她乾笑一聲,開口道:“時候不早了,該去上課了。”

銀索:“嗯,我們走。”

落搖話到嘴邊,只能生生咽回去。

她總不能攔著銀索去上課,哪怕他身旁有個危險分子,身後有一群浩浩蕩蕩的吃瓜群眾。

小遮:“要不這課,咱不上了?”

落搖:“不上課,還怎麼去長生峰?”

命相六十四解是個冷門課程,內容枯燥難懂且嚴苛,尤其是鬼聖親臨授課時,更是創下過,全體被扣三十分的壯舉。

從那之後,命相六十四解越發門可羅雀。

鬼聖白藏樂得清閒,很有你們愛來不來,本座還不樂意上了的架勢。

反倒是長生峰上的親傳弟子們,很為師父著急,要知道每一位留在三界書院的先生都得在無涯峰上開設公開課,若是沒學生上課,可是要取消課程的。

一旦課程被取消,這位先生也將被禮貌地請出山門。

三界山一視同仁,學生們要修學分,先生們也不能躺平。

鬼聖的弟子比鬼聖授課時寬鬆很多,起初還真來了不少學生,然而這門課實在難懂,除了有睡眠障礙的,其他學生並不願為了區區一學分來找罪受。

久而久之,命相六十四解被安排到了最差的時間段——早課。

上課的人數嘛,總還是有小貓兩三隻的。

這一輪代課的長生峰弟子是一位名叫姜且的人族,她這輪課代得可謂是相當愉悅。

前六十三堂課都有個名喚落搖的小女仙來安安靜靜聽課,她不是蹭學分,也不是入睡困難,更不是走錯教室,而是真心實意對命相學有興趣。

小女仙聽得認真不說,還仔仔細細完成作業,一手小楷寫得利落大氣,頗有風骨。

姜且很喜歡這位小女仙,已經盤算著等這節課上完,直接邀她去長生峰小住三日……三月也是沒問題的。

正琢磨著,小女仙來了。

姜且眼睛一亮,而後一驚,小女仙后面跟了好多人。

命相六十四解的教室不大,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個蒲團,倒不是說平常能有二十人來聽課,而是有路閣最小的教室,也有這麼個規模。

此時,二十個蒲團完全不夠,周圍擠滿了人鬼妖,連站帶飄了足足五圈人。

落搖生無可戀地坐下,銀索腰板筆直地坐下,朱厭很沒形狀地坐下。

姜且視線挪動,看到了一襲紅衣的妖族太子。

朱厭來三界書院唸書,早已傳得人盡皆知。

這位太子殿下素來張揚,他大張旗鼓地過來,興師動眾地入學,攪亂了一整個三界山的妖族,末了竟坐在冷門到瀕臨絕課的命相教室,認真聽課?

魔幻!

姜且被震得好半響回不過神。

“你對命相一學感興趣?”

朱厭坐姿散漫,他並非規矩地跪坐,也不是盤坐,而是右腿微曲,左腿大喇喇撐起,胳膊肘拄在左膝蓋上,歪頭托腮看向銀索,小傘耳飾輕晃,紅衣銀髮流水般落下。

銀索直視前方:“與你無關。”

朱厭彎唇,脾氣很好:“我對此只通皮毛,不過我與鬼聖有些交情,可以帶你去見他。”

聽到他這話,落搖一個沒繃住,眼尾喵向他。

似是有所察覺,朱厭抬起眼皮,竟也看向了她,這回不是略過,而是狹長的眸子微眯,定定看了會兒。

落搖立馬正襟危坐。

銀索毫不留情地拒絕:“不需要。”

朱厭又看向他,依舊是那副好脾氣的模樣:“那你什麼時候需要了,找我便是。”他故意頓了下,“白日黑夜皆可,定像往日那般,讓你身心愉悅。”

周圍人:“!”

不愧是妖族儲君,一句話讓在座的人鬼妖都臉紅心跳,而他依舊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彷彿說的只是去見鬼聖白藏,絕非什麼少兒不宜。

銀索驀地攥緊拳頭,他沒理會朱厭,反倒是看向了落搖,那一雙銀灰色眸子,在極力壓抑著情緒,可再見到落搖出神後,那情緒幾乎要壓不住了。

落搖的確在出神,她對朱厭的廢話充耳不聞,且不說在亭瞳殿那十三年,單單是後來的近二百年,小遮滿嘴的黃色廢料,也早讓她聽麻了。

此刻,落搖滿腦子都是,朱厭和鬼聖有交情,這狗東西沒準和鬼聖關係極佳,畢竟都是魔域的上位者。

落搖不指望朱厭能帶她去拜訪鬼聖,她擔心的是朱厭使絆子。

以她和他之間的恩怨,朱厭做得出來。

還好有琉璃小瓶遮住了氣息,朱厭不知道她在三界書院,也就沒必要去特意搞事。

落搖剛鬆了口氣,就聽朱厭涼涼問道:“她是誰?”

銀索陡然收住視線,薄唇繃成了一條線:“不認識。”

朱厭打量著落搖,他的眸子深了些許,這是在運轉妖力,以他的修為,任何偽裝都瞞不過去,然而他定睛看了好一會兒,面前的女孩依舊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仙族,並無特別之處。

她身上的仙族氣息略淡,也很正常,從四支的仙族,大多如此。

朱厭斂了眸中光華,看著銀索:“既然不認識,你為何總盯著她看?”

銀索:“……”

朱厭聲調裡竟帶上了些許委屈:“她比我好看?”

但凡不是怕死,在場的圍觀群眾們,一定會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倒吸氣聲。

朱厭又道:“你以前說的話,是騙我的?”

銀索冷冷看向他:“我說什麼了。”

朱厭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說我生得這般好看,你很是心悅。”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眼瞎的朱厭:她比我好看?

恢復視力的朱厭:她比我好看!

現在瘋狂吃醋的守照珩:煞筆。

後來還在吃醋的守照珩:煞筆!

哈哈哈哈有小夥伴猜出來了,沒錯,銀索就是守照珩。

繼續發紅包~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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