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的僕役急急忙忙地抬著擔架趕了過來。

眼見著竇雲被抬走,後園裡的諸多學子們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好好的詩會,怎麼就被攪成了這個樣子!

假山後面的曹茵從石頭上跳了下來,拉著小丫環一起,也在嘟嘟囔囔地抱怨。

“那竇雲一看就不像個好人,活該他掉水裡!”

小丫環也跟曹茵一樣義憤填膺:“還找冷公子的茬,也不照照鏡子,就他,也配?”

曹暘趁亂突然跑到了假山後面,故意板著臉:“這要是讓人發現了,你的名聲可就毀了!”

“最多我就不嫁人,讓哥哥養我一輩子唄。”曹茵跟曹暘向來親密,順口就撒起嬌來。

曹暘的眼睛一瞪:“不許胡鬧!”

別看曹暘好酒色,可在妹妹面前,他還是一個比較靠譜的大哥形象。

曹茵見哥哥瞪了眼睛,心虛地歪了歪頭,吐出個小小的舌尖。

曹暘最受不了妹妹撒嬌,頓時心頭一軟:“那你倆藏好了,莫要讓人看見。”

“嘻,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曹茵抱住曹暘的胳膊晃了晃,暢快的笑容如同得了新玩具的小女孩。

曹暘挑了挑眉,用眼神嚇唬了小丫環一下,示意她看好曹茵,這才趁亂又跑了回去。

其實此時結束詩會,也不是不行。

但曹暘經過前面的事情,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冷懷逸好像也沒有調查到的那麼不堪。

或者說,要比他想象的還要優秀了許多。

這讓曹暘的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要不,就讓王七變出來,再試試他?

萬一真贏了,那妹妹也不是不能嫁……

心裡念頭電轉,曹暘臉上笑意堆得厚厚的。

他站在場地中間,雙手向下虛壓,讓其他人噤聲。

“諸位,竇兄不幸發了癔症落水,已經請了大夫來救治。竇兄吉人自有天象,想必會逢凶化吉的。”

學子裡有不少人,其實並不同情竇雲,只是跟著旁人敷衍了幾句。

他們的心裡,感受不外如此。

既沒學識,還蹦著高的讓人打他的臉。

這種蠢貨,根本沒有結交的必要。

冷懷逸掃了一眼眾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他在心裡冷笑了一下。

竇雲的仕途之路,應該說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這便是他要付出的代價。

說過竇雲的事,曹暘話頭一轉,精神變得亢奮起來:“諸位,今次的詩會,我有幸請到了一位詩詞聖手!”

詩詞聖手之名,有些言過其實。

可在場的眾人,都知道他說的是哪位了。

“是王七變嗎?”

“是吧,來之前曹家不就已經說了嗎?”

“真性情啊,今日終於得見了!”

眾學子頓時將低落的情緒拋在腦後,摩拳擦掌地等待著王七變的出現。

曹暘對著僕人示意,僕人會意地跑開。

不多時,一名氣度瀟灑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光看長相的話,他的五官算不上出眾。

但他的神態極其微妙,在自矜裡藏著真誠,真誠裡又混著些許的溫柔。

這讓他與在場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能說心事的大哥。

學子們的腦子裡,第一時間浮現的竟然是這麼個印象。

看著學子們恭敬的神情,王七變忽然從背後拎出個小酒壺,對著壺嘴直接飲了一口:“諸位,夏安。”

美酒入喉,王七變的溫柔與自矜全都消失不見。

他整個人變得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無時無刻不在宣告著,我便是世上最厲害的詞人!

而他眉宇間的真誠,竟讓旁人下意識地認同他的觀點。

也許,他真的就是最厲害的呢?

現場的氣氛,因為這一口酒,直接被推了起來!

曹暘湊了過去,對著王七變低聲說了兩句。

王七變點了點頭,將酒壺重新別到身後的腰帶上,對著正席拱了拱手。

三位評判回了個禮後,蘇先生開了口:“閣下也是要參加這次詩會嗎?”

“正欲與諸位青年才俊切磋切磋。”

蘇先生皺了皺眉。

這王七變成名已久,突然跑來跟在場的這些學子同場作詩,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王七變卻不想那麼多,在場上環視一圈,徑直走到冷懷逸面前。

上下打量了冷懷逸好幾眼,王七變滿是羨慕地咂了咂嘴:“端得好相貌,要是換給我,就算身無分文,怕是京城的倚翠閣也大可去得。”

倚翠閣在京城的花街柳巷裡,是公認的頭一名。

冷懷逸不太想搭理他。

前世他見過王七變,知道這個人說得好聽是真性情,說得不好聽就是有點缺心眼。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口無遮攔。

偏偏他的真性情,讓他的詩詞更上了一層樓。便是要改,只怕他的一眾擁躉也不會答應。

見冷懷逸淡然地回了身不看他,王七變失望地嘆了口氣:“可惜啊,可惜……”

蘇先生不想讓他再去打擾冷懷逸,連忙站出來控制住場面:“諸位,既然是詩會,那這第三輪,咱們合該作詩了。”

學子們一聽,興趣都湧了起來。

“對對,該作詩了。”

“請先生出題。”

蘇先生一捋長鬚,把自己擬定的題目唸了出來:“既然諸位都要去鄉試,不如便作首述志詩,如何?”

鄉試本就有寫詩的題目,多要求五言八韻。而述志,也是科舉中最常考的主題。

這題目,便相當於讓眾學子提前預習一番,倒也是蘇先生的一片苦心。

只不過,他的出題一下子被人打斷了。

王七變不知何時又抄起他的酒壺來了一口:“這位……先生,述志詩實在太過無趣了。”

基本上十次鄉試裡,要有四次的主題都定為這個。

要是讓於小暖來說,可能就是學子們平時寫得已經太多,都快生出PTSD來了。

王七變撇著嘴搖了搖頭:“不如今天,咱們玩點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

眾學子眼前一亮,全都把目光投注到了王七變的身上。

王七變卻不著急,施施然喝了口酒,這才繼續說道:“近日醉紅樓和晚香閣裡,散曲正是盛行。不如今日就以相思為題,寫些散曲小令聊以助興,如何?”

學子們聽到這個提議,有人的眼睛更亮了,有人卻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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