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坐在奶茶店裡。
奶茶店落地玻璃前有一排位置,坐在這裡,剛好能將對面店鋪情況盡收眼底。
“你好,你點的海鹽奶蓋玫瑰茶。”
店員小妹,親自將飲品端到南枝面前。
南枝聞言側身過來,烏髮如雲霧飄動,縈繞著淡淡馥香。
玻璃外的陽光映在她琉璃般通透的眼底,流光溢彩。
“你……你慢慢喝……”
“謝謝。”
南枝朝她微笑,又拿起勺子,攪動奶蓋。
臨窗而坐的她,儼然成了別人眼裡的絕美風景。
南枝自己並未察覺,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對面店鋪。
趙記麵館。
看著店鋪門口懸著的招牌,南枝牽了牽嘴角。
這裡以前叫南記麵館,屬於南枝爺爺,是孤兒出身的他,打拼十年才有的家底。
後來爺爺想去燕京學廚,他的妻兒都不願意跟他一窮二白地跑去燕京吃苦。
於是夫妻倆離婚,爺爺淨身出戶,撫養權和這家麵館都分給前妻。
等她去世,這家店就到了趙誠和王小月手裡,改名趙記。
趙記麵館是一座三層樓房,一樓是店鋪,二樓三樓都是住宅,後面還有個院子。
如果踏踏實實生活,這樣的家底,在小鎮可以生活得很不錯。
可惜,趙誠這人,從頭到腳都跟“踏實”二字不沾邊。
南枝澄澈如鏡的眼底倒映著此時趙記麵館內的情景——
飯點過去兩小時,雜事仍然堆積如山。
炒菜、洗菜、清潔……店裡沒有其他幫手,所有工作都由王小月承擔。
她單薄瘦小的身體始終佝僂著,像是地裡的老黃牛,一直打轉,不停做事。
趙誠也在店裡,他好吃懶做,平時的任務就是收錢、打牌、看電視。
還美其名曰,這是老闆該乾的事兒。
這會兒他正窩在躺椅裡看電視,時不時對王小月指點兩句,氣派愜意得很。
忽然他接到個電話。
隨後,把茶缸子往桌上一放,匆匆離開,王小月叫了幾聲都沒叫住。
趙誠離開五分鐘後。
呼嚕。
海鹽奶蓋玫瑰茶見底了。
南枝起身,推開奶茶店的玻璃門,往街對面去。
她突然出現在店門口,王小月很驚訝。
停下打掃,板著一張大汗淋漓的臉,王小月聲音冷硬:
“你怎麼來了?來道歉的?”
南枝差點兒被她的幽默逗笑。
可惜場合不合適,她只能竭力忍住,抿住笑意低下頭去。
但落在王小月眼裡,便理所當然以為南枝低頭是在預設。
她一手插著腰,把南枝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話裡話外都是說她不孝白眼狼。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從小到大聽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遍。
所以南枝沒接話,也不生氣,就靜靜聽著。
等王小月說得口乾舌燥了,終於停下了。
她轉身過去順便給南枝也倒了杯茶水,將杯子重重往她面前一放:
“也就是你的親爹媽才不跟你計較!前幾天事情鬧這麼大!害得你爸你媽面子都丟盡了!可到頭來呢?能靠得住的還是我們這些親人!你要記住,要對我們好你弟弟好!等你以後嫁到婆家去了,才有人撐腰不至於被欺負知道嗎?”
南枝挪動視線,黑幽幽的目光落在那杯茶上——
店裡免費提供給客人的茶水,現在飯點過了,茶水也涼透了。
真像這對夫妻嘴裡的親情。
不過她今天來,可不是討論這些。
“他不在家?”
南枝沒特指,王小月還是聽出來她問的誰。
“想跟你爸道歉?他剛出去!”
“去哪兒了?”
重新撿起掃帚打掃的王小月頭也不抬:
“誰知道呢,估計又是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去打……”她忽的回過神來,將後面的話盡數嚥了下去,“那個,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去見朋友了。”
她倏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南枝面前的話虛,劈頭蓋臉反問:
“你問這些做什麼!”
南枝不得不在她面前示弱,天生長相優勢,她一低頭,一垂眼,就是楚楚可憐姿態,像是迎風搖曳的纖弱白蓮。
“其實我來是聽說了一些事情……”
她心裡冷靜盤算著接下來要說的話,正要繼續開口——
“姐?”
樓梯拐角突然躥出來一個腦袋。
剪著亂糟糟的的狗啃頭,眼睛同趙誠如出一轍,滴溜溜轉悠,有種天生的精狡。
按理來說和南枝一母同胞,他的五官卻絲毫沒有親姐的驚豔,反而很平庸。
現在臉上還東一塊西一塊的淤青,讓本就不好看的臉,變得跟灑了顏料的畫布似的,又搞笑又滑稽。
南枝:……
醞釀好的情緒突然被打斷,南枝一時間也有些無奈。
王小月表情迅速春風化雨:“你怎麼下樓了?餓了?”
趙明揉著肚子,踩著人字拖噠噠噠下樓:“嗯,餓了。”
王小月:“那媽去給你做飯!想吃點什麼?”
趙明擺擺手:“隨便吧!”
王小月應聲離開,轉眼就把南枝拋在腦後。
這下,南枝的節奏也被徹底打亂了。
她冷眼看著趙明,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跟人打架了?”
她的語氣跟面對王小月的故意示弱,有著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王小月要是在這裡,肯定覺得奇怪。
可趙明卻習以為常。
他很著急地當場辯解道:“我沒輸!是那孫子混蛋,專門往我臉上招呼!要說傷勢,他可比我慘多了!”
趙明這種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最在意打架輸贏。
在他看來,這就是尊嚴和底線!
南枝哦了聲。
她對趙明很冷淡,兩人說是姐弟,但一個跟著爺爺,一個跟著父母,童年不在一起,長大更少交集。
不過趙明倒是挺愛往南枝跟前湊,比如現在,他飛快往廚房瞄了眼,確認親媽短時間不會出來,跟猴子似的飛快竄到南枝面前。
南枝看他:“你想說什麼?”
他嘿嘿笑道:“姐,你是不是來打探咱爸行蹤的?”
目的被挑破,南枝卻面不改色:“你想多了。”
面對南枝的否認,趙明根本不信。
他豎起手指晃了兩下。
“漏!大漏特漏!”趙明嘚瑟地抖起腿,“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止想打探咱爸的行蹤,還想知道他最近經常去哪兒,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