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時我因為這都一個月了，好不容易睡上了晚好覺，整個人正在興頭上。所以起來後就趕忙去給宋奶奶，準備老祠堂的香油錢了。我還以為這樣子，是符紙生效驅邪後的正常狀態呢。”
“這並不正常。”我蹙眉解釋道“我師父在你床頭貼的是鎮貼，不該這麼快就出現變化的。”
要知道就算是換成小孩子來，用本門特製的漿糊隨便將符紙貼上去。都很難在短時間內，出現邊角打卷的情況。更不要說師父宋大仙兒經驗老道手法嫻熟，牆面上的漿糊抹的又薄又密，保守估計幾年都不會出問題。
“林先生...”看著面前的符紙嗎，我不由得面露疑惑的問道“你該不會是晚上睡著之後，自已用手碰到了吧？”
“趙半仙兒，您這也太看得起我了。”林懷金苦笑著躺到床上，竭力伸直了手臂示意道“您看，我這手伸到最長，也才剛剛碰到這床頭符紙的底部。就算我真的半夜做夢，轉身不小心碰到了這符紙，也不可能是頂端先出問題呀。”
“再說我本人，就沒有睡覺不老實和夢遊的毛病。昨天您和宋奶奶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我屋子裡擺的全是各種神佛像，還有亂七八糟的驅邪法器。要是我有夢遊的毛病，不是早就全給踢到了？”
看了看床面到符紙的距離，我不得不承認後者說的對。況且就算真的是不甚碰到，也沒有那麼容易致使符紙受損。就在我繞著屋子開始觀察，想要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時。跟在我身後的林懷金，冷不丁小聲的開口問道
“趙半仙兒，您說這符紙，會不會是我夢裡的那些小鬼...我的意思是說，是因為那邪祟太強了，才把宋奶奶的那張符紙給掀起一角來？不然的話，您說為什麼那張符紙就一晚上的功夫，看著就破舊了不少呢？”
“我想邪祟不會有那麼大的威力，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得回去稟告了師父才能知道。”我表面上神色鎮定的將後者的疑問應付了過去，可心裡也不免開始有些犯嘀咕。這符紙邊角撕裂捲曲的模樣，確實不像是人力所導致的。
聯想到警方懷疑林家暗中所經營的那項業務，我越看符紙越是覺得此事透著邪性。再回憶下符紙下露出的，略顯焦黑的漿糊，“鬼火”兩字又蹦進了我的腦袋。
隨師父宋大仙兒修習卦術以來，我的世界觀早在潛移默化之中，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再加上過往聽說過的不少，關於東南亞各類邪術的恐怖傳聞。愈發覺得整個林懷金的房間，都透出幾分陰寒詭異之感。
就在我忙著檢查整個房間時，林懷金的母親和妻子也憂心忡忡的進來詢問情況。還沒等我說什麼，林懷金就已經搶先把符紙的異常給說完了。末了還著重強調此事非同小可，我師父宋大仙兒特意讓我前來，檢查下究竟有和異常。經過後者的這番渲染，林母和其妻子於苗臉上的擔憂之色不由得更濃了幾分。
“別的地方，倒是沒看出什麼異常來...”在將整個房間檢視完畢後，我搖了搖頭對林懷金說道“關於符紙的異樣，我們還是回去彙報給師父她老人家，看看有什麼說法吧。”
隨即我又掏出手機，將林懷金的房間各處都拍了幾張。特別是後者床頭的符紙，各個角度我都沒有放過。以免有什麼錯漏的地方，師父問起來時好拿出照片比對。隨後我便告別了林母和其妻於苗，和後者再次返回了師父家。
回來時恰好趕上一個拜訪師父的村民離開，於是我便上前將在林懷金房間所見的細節，完完整整的向師父講了遍。並掏出了手機，將所拍的照片一一展示給師父宋大仙兒觀看。特別是符紙的那幾張，師父看的格外用心。
“那個...宋奶奶？”林懷金見師父遲遲不說話，便壯著膽子上前問道“依我看這符紙，好像並不能完全鎮住這邪祟呀？要不您老受累，給我家做場驅邪法事吧？”
“鎮不住這邪祟？”聞言師父宋大仙兒抬起臉來瞥了後者一眼，冷冷說道“你昨晚不是睡的很好嗎？怎麼，在你看來我這符紙就如此無用？”
“晚輩不是這個意思。”見師父面色不善，林懷金趕忙解釋道“晚輩只是想，這做場驅邪法會的話，不就一勞永逸了嗎？要是光我自已受點苦也就罷了。您老也知道，我母親年紀大了，今天我家又接連出了兩起白事。我最擔心的其實是她老人家，要是受了邪祟的侵擾...”
“哼，你心裡還念著你母親啊。”師父宋大仙兒面露冷笑，語氣輕蔑的截斷了後者的話“你要是真擔心你母親，就應該少幹會讓她操心傷心的事！”
“啊這...”林懷金面色驟變，怔愣了片刻後，方才極不自然的乾笑道“宋奶奶您說的對，我是該注意，是該多注意的。”
“你身上的邪祟我這符紙還鎮得住，今天你就先回去吧。”師父宋大仙兒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少去想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邪祟自然就退了。”
眼見林懷金似是還想說些什麼，聽師父宋大仙兒這麼說遲疑了良久後，最終還是致謝告退了。待後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後，我才湊上前去問道
“師父，難道說這林懷金身上的邪祟，真能讓您貼下的符紙失效？”
“什麼讓符紙失效。”師父宋大仙兒吐出口煙，語氣隨意的說道
“我在林家小子床頭貼的這張符，本來就什麼效果都沒有。”
未有果戛然而止，強演戲卻是為誰。
“啊？”
師父宋大仙兒此話一出，我當場就愣住了，片刻後方才反應過來連忙問道“師父您說啥？ 那符紙本來就什麼效果都沒有？我沒有聽錯吧？”
“就是什麼效果都沒有。”師父宋大仙兒語氣平淡的重複了一遍，打消了我對自已聽力的懷疑“為師昨天只是假裝非常認真的，在他床頭貼了章符。上面也是隨便寫了些，五雷咒的真言。論實際效果，和從他房間裡搬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神像法器，沒有什麼區別。”
“啊這...”我萬萬沒有想到竟會是這麼一回事，又趕忙追問道“可今早林懷金來的時候，不是說因為師父您這道符，他昨晚終於擺脫噩夢睡了個好覺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師父宋大仙兒望著門外後者離去的方向，面露譏諷的說道“同樣都是毫無作用的裝飾，你說為什麼他那滿屋神像起不到作用。為師去隨便貼了張假符，就能讓他睡上好覺呢？”
“這麼看的話這林懷金...要麼就是從頭到尾，都在自已嚇自已。”我回想著這兩天和後者接觸的每個細節，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另一個念頭“要麼這林懷金所謂的做噩夢，從一開始就是假的！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
當想到這點時，再看方才在後者臥室中所拍攝的那些照片，我立刻便發現了這其中的貓膩“...整個符紙顯舊泛黃，紙角捲起，漿糊有些焦黑...我知道了！這符紙的變化，八成是今天早上林懷金起來，往上噴了點水然後拿他老婆的吹風機烤出來的！”
“難怪我當時看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哪裡有些奇怪，完全不像是有人用手摳出來的。我當時竟然還想著，會不會是什麼鬼童用鬼火燒出來的結果...”
回想起剛剛在林家，自已腦海中盤旋的那些古怪念頭。我頓時羞紅了一張老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鬧了半天自已才是那個，被人耍的團團轉的小丑。然而靜下心後，有一個疑問從我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可是師父，如果這一切都是林懷金的自導自演，他這麼拼命的裝作中邪是為了什麼呢？且不說他還想請您去家裡做場驅邪法會，光是今早送來的香油錢就不少吧？他花這麼大力氣，是要演給誰看呢？”
“自然是演給，能看到的人看了。”師父宋大仙兒神色微暗，搖了搖頭輕嘆道“而他想欺騙的這個人，也正是唯一一個願意相信他表演的人...”
“能看到，而且是唯一一個願意相信他表演的人...”我略作思忖，恍然道“師父，您說的是林懷金的母親嗎？”
然而這回師父卻不願再多說了，擺了擺手道“林家的事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就用不著我們去操心了。”
“可是，還有林家參與走私倒賣東南亞鬼童的事...”
“那不是發生在蚌陰村裡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師父宋大仙兒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卜到的線索，你已經告訴姬家那丫頭了吧？剩下的事，就交給警察去處理吧。”
直到最後我仍是沒能問出來，昨日那一卦最後師父宋大仙兒到底看出了什麼奧秘，令師父她老人家如此諱莫如深。我幾次三番的詢問都被打了回來，也不免感到有些喪氣。轉身出了大堂之後，在院子裡卻是碰上了師妹宋倩。
“欸欸欸，師兄你去哪了，我都找你一上午了。”少女扯住我的胳膊，將我拽到一旁問道“我奶奶昨天那卦到底卜出什麼了，你問出來了沒？”
“嗯？”我聽到這話不由得反問道“你今天上午，沒有去問師父她老人家嗎？”
“我問了啊，可我軟磨硬泡了好半天，奶奶她都不肯告訴我。後來又來拜訪的客人了，我就只能放棄了。”少女撅著嘴不滿的說道“我想找你問問，結果找了半天發現你根本沒在家。”
“誰讓你早上起的那麼晚了。”我苦笑不得的說道“那林懷金今天早上又來了，然後我就跟他又去了趟林家，這才剛剛從林家回來，你在家裡當然找不到我了。”
“你又去林家幹什麼了啊？”少女頓時雙眼放光，滿臉興奮的拉著我催促道“師兄你快跟我說說，跟我說說。我都等了一上午了，結果什麼都沒弄清楚，真是急死我了。”
“好好好，你別催，我說給你聽就是了。”我無可奈何的說道“只是我估計你就是聽完，也還是和我一樣搞不清楚的。”
說著我便將今早林懷金來拜訪，之後又怎麼提到符紙變化，以及我到林家走這一趟都講給了少女。另外關於林家暗中販賣東南亞鬼童一事，我則簡略的描述為和姬桐閒聊時後者提起的。聽完之後，宋倩的臉上果然露出了我預料之中的疑惑神情。
“這算什麼事啊？林懷金走私鬼童黑心錢賺多了，跑我奶奶這裡洗錢來了？”
“就是洗錢也沒有這樣洗的啊。”我打趣道“這奉送給村裡老祠堂的香油錢，又不開發票又不走銀行流水的。這不等於把自已違法掙來的錢，全部又丟水裡了嘛。”
“那這林懷金搞這麼一通是要作什麼呀？還有我奶奶為什麼說，這是演給他母親看的呀？”
“這你問我，也是白問。”我雙手一攤，聳聳肩道“你從師父她老人家嘴裡都問不出來，我就更不可能了。反正師父說了，林家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其餘的事情，也和我們無關了。”
“唔...”少女猛地揉搓著自已的頭髮，滿臉都是不甘心的神色，氣呼呼的說道“林家這事到底有什麼內幕，奶奶為什麼就不肯說清楚呀，真是急死人了。誒！有了！”
只見少女眼神一亮，先是小心的朝師父宋大仙兒所在的大堂看了眼，然後將我往遠處拉了拉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師兄，你就不好奇林懷金這事背後，到底有什麼內幕嗎？”
“我當然好奇啊，可是師父她老人家說了...”
“誒，你先別管我奶奶她說啥了。”少女重重的一拍我的肩膀，一臉神秘的說道“我們去把這件事的內幕給查清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