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玉、萬巡州坐著馬車來到程府，馬車停在側門，正是蘇青玉與萬巡州，早上出去的那道門。
“少爺，少夫人，到了。”程管家提醒蘇青玉與萬巡州下車。
蘇青玉開啟車門，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錯了，你們該開儀門！”
程管家嘴角抽搐，像是早上的事不曾發生一樣，微笑又恭敬地回覆：“少夫人，儀門是給貴客走的，咱們自己人進出，都是走側門。”
“怎麼？我們夫妻不配做貴府的貴客？”最後兩個字，蘇青玉咬得極重，就怕程管家聽不懂。
“少夫人，您是府上的少夫人，是自家人。”程管家只覺得，他的臉都要笑僵了。
不是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嘛，怎麼到了這對夫妻這裡，就完全反著來了。
請他們進個門，怎麼就這麼難。
蘇青玉笑了，隔著馬車門，都能聽出她的嘲諷：“被趕出去，還被汙衊是小偷……姓萬的自家人？”
“少……”程管家還要說什麼，萬巡州就不高興了：“開儀門，不然我們就走了！”
“少爺，少夫人……此事，小的要請示夫人。”儀門的規格僅次於正門，要不要開，他一個管家可說不上。
“那就去。”萬巡州想到，蘇青玉一閃而逝的疲累，又補了一句：“再抬一頂軟轎來了，我夫人是金尊玉貴的貴女，不是什麼地方，都配讓我夫人踏足。”
與蘇州知府一同用膳，在很多看來，那是天大的福分，可萬巡州知道，蘇青玉不喜歡。
那頓飯，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蘇青玉花兩個時辰，哄謝大人高興，哄謝大人對他們夫妻二人親近。
那不是吃飯，那是累人的應酬。
蘇青玉不喜歡，但蘇青玉做得很好，飯桌上分寸、進退之間的姿態，蘇青玉拿捏得恰到好處，既讓謝大人覺得親近，又沒有一絲諂媚討好之意。
那種遊刃有餘、從容有度的自信與從容，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姑娘，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
程管家來得很快，不僅把儀門開啟了，萬巡州要的軟轎也抬來了，可見大夫人想見他們的心有多急迫。
“范進是程家的小舅舅。”在下馬車時，萬巡州在蘇青玉耳邊說了一句：“不管他們提什麼要求，你都別應，交給我，我來應對。”
蘇青玉看了萬巡州一眼，笑著點頭：“好。”萬巡州在想什麼呢？
她怎麼可能，會給一個，在新婚當天讓她沒臉的人面子。
就算她是萬巡州的母親又如何？
萬巡州在她這裡都沒有面子，更何況他母親。
蘇青玉坐著軟轎，一路來到程家東園的內宅。
下了軟轎，就有一個嬤嬤打扮的人過來引路：“少爺，少夫人，請……”
“嗯。”萬巡州朝對方點了點頭，有一點禮貌，但不多。
蘇青玉直接不開口。
二人一步入花廳，就看到坐在上首，穿著棕紅色厚衣的婦人。
“你就是巡州媳婦？”程家大房夫人，也就是萬巡州的母親，是一個很柔弱、漂亮的女人，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約柔美，整個人氣質很淡，卻偏偏穿著沉重的棕紅色，讓原本清雅的面容變得寡淡至極，壓得人都老了好幾歲。
她開口，聲音也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尖銳：“為人妻子，怎麼能與夫君並行，你該落後巡州一步，跟在巡州後面才是。”
“程夫人！”蘇青玉並不吃這一套，她淡聲道：“不知程夫人要見我，是有什麼事？”
一連兩句“程夫人”，是在告訴萬巡州的母親，想要教育她蘇青玉，她還不配。
“這就是你們侯府的教養？”萬巡州的母親，臉當即就黑了。
“我的教養，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婚禮上說不出現就不出現，她都不能理解，萬巡州的母親，哪來的臉跟她談教養。
憑她年紀大嗎？
“程夫人有事說事，沒事，我們可就走了。”蘇青玉不願意，也不會去尊敬一個，一再羞辱她的人，哪怕這個人是她的婆婆也一樣。
萬巡州不滿意，她也不會改。
有些事，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比如，她父親把她母親踹下馬車。
又比如，她大婚當天，高堂不肯出現的難堪。
有些人，不配！
蘇青玉深深地看了萬巡州的母親一眼，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萬巡州的母親怒了：“巡州，你沒聽到你媳婦的話嗎？你就任由你媳婦，不把我這個當母親的放在眼裡嗎？”
“程夫人，我不覺得我娘子說的有什麼不對。”萬巡州拉了蘇青玉一把，將蘇青玉拉到自己身後。
他本以為，他母親會清醒一點，不曾想……
也是，糊塗了半輩子，被人騙了半輩子還學不乖的人，怎麼可能會清醒。
萬巡州先失望都沒有：“程夫人有什麼事，最好儘快說，我們夫妻還趕著回家呢。”
“你，你叫我什麼？”萬巡州的母親捂著心口，像是受了極大的傷害，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不斷往外湧：“你，你……你這是要剜我的心呀！你怎麼能叫我程夫人，我是你娘呀，是生你、養你的娘呀！”
“程夫人，我姓萬！”萬巡州無動於衷的重複了一遍。
“那你就改姓！我不是讓你改姓嘛，你為什麼不改？”萬巡州的母親，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你改姓程，現在就改姓程。只要你改姓了，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可以繼續住在程家，這程家以後也是你的。你爹答應了我，只要你改姓，這程家就會交到你手上！”
大喊大叫一通後，萬巡州的母親，又突然安靜下來，一臉溫柔地看著萬巡州，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巡州，你聽孃的，你去改姓好不好？娘都是為了你好，娘不會害你的！”
“如果你叫我們回來，就是要我改姓，那就不用說了，我萬巡州死都不會改姓。”這下不需要蘇青玉說了，萬巡州就拉著蘇青玉往外走。
“站住，”萬巡州的母親，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臉癲狂：“巡州，你今天要往外走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我說到做到！”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嚇人的，她用力壓下匕首。
刀刃劃破頸脖上的嫩肉，很快就滲出了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