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玉沒有把程老爺的嘲諷當回事，只繼續問道：“程老爺，你們程家祖傳的技藝，只有這麼一本古籍，沒有復刻本嗎？”
程老爺依舊是面上慈愛，暗暗嘲諷：“兒媳，你出身侯府可能不懂……這家傳的技藝，怎麼可能會去復刻。但凡多復刻一本，就會有流傳出去的風險。”
“哦，”蘇青玉乖巧地應了一聲，半點不受程老爺的陰陽怪氣影響：“照程老爺您這麼說，程家這本古籍，傳承了至少有四五代，有兩三百年的歷史了……這兩三百年都是保守的說法，按程老爺您剛剛說，這本古籍傳承了至少上千年了，是與不是？”
“我程家歷史悠久，這本古籍一代代傳下來，沒有上千年，也有七八百年了。”程老爺很是驕傲地開口，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看萬巡州一眼，隱含鋒芒。
“這古籍是紙書，還是竹簡？”蘇青玉小心翼翼，又透著佩服地問了一然：“若是紙書，可以冒昧的問一句，是不是當時的官造紙？”
程老爺想也不想，就道：“當然是紙書了，我們程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用的是當時最好的官造紙，這才讓我們程家的古籍，能以儲存至今。”
“明白了！”蘇青玉笑了一聲，一比一復刻程老爺的口吻，面上一臉真誠，實則嘲諷意味十足地說道：“程老爺您可能多年沒有看書，不太懂得古籍的珍貴了。”
程老爺心中咯噔一跳，直覺不好，有心想要說什麼，腦子卻一時跟不上，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蘇青玉侃侃而談：“像這種傳承了七八百年的古籍，儲存起來極為不易，對存放環境的溫度、溼度、乃至陽光都有極高的要求。別說查閱的時候，就是移動的時候都要萬分小心才是，不然一個不慎，古籍就會成為粉末。”
“剛剛聽程家大少說，他拿著古籍是去學制宮燈的，書就放在自己的房間裡。”蘇青玉嘖嘖搖頭：“我真的想說，不知者無畏……傳承了七八百年的古籍，就算儲存得再好，那紙張也脆弱無比。程老爺、程大少，你們是怎麼做到，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家傳，隨便就放在房間翻閱呢？就不怕毀了古籍，毀了家傳的技藝？”
“程老爺剛剛可是說了，程家家傳的技藝，全都在這本古籍上，沒有復刻本……對待自己家傳的技藝，你們就這麼疏忽的嗎？”
“還有，既然是家傳的技藝，程老爺應該是會的吧？這種技藝不應該是父傳子，由父親手把手的教導嗎？”
“聽程大少剛剛的話，他是剛開始學做宮燈吧。剛開始學做宮燈，不跟著師傅學，直接去翻閱珍貴的古籍，這跟讓三歲小童去考科舉，有什麼區別？”
“程老爺，程大少……”蘇青玉看著二人，笑不露齒：“你們二位可否為我解釋一下，你們為何一點也不愛惜，自家傳承了七八百年、且只有唯一一本的古籍？”
程老爺與程家業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父子二人一站一跪，齊齊怒瞪蘇青玉，恨不能把蘇青玉撕碎……
在聽到蘇青玉，說起古籍儲存不易，程老爺就知道，他落入了蘇青玉的陷阱中。
這話，若是萬巡州說出來，他們有一百個理由能圓回來。偏偏這話，是蘇青玉說的，比起萬巡州這個不學無術，看不進書的紈絝之子，顯然蘇青玉的話有信服力多了。
程老爺甚至都能感覺到，齊老爺他們，落在他身上的懷疑目光。
不行，不能任由蘇青玉“汙衊”，他得掌握主動權，不能被蘇青玉牽著走。
程老爺的腦子飛速運轉，想要找出蘇青玉話中的破綻，可蘇青玉根本不給他機會。
或者說，蘇青玉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他的回答。
“不管什麼原因，其實都不重要。”蘇青玉一臉落寞地道：“在程老爺你口口聲聲說，我的夫君才是程家的繼承人，這程家的一切都是我夫君的，可卻越過我夫君，把程家祖傳的技藝交給程大少，你的態度就很明顯了。”
“此事有誤會，兒媳你聽我解釋！”程老爺知道，他今天要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父子的名聲就壞了。
蘇青玉搖了搖頭，一副不在乎的灑脫樣，卻又偏偏抽了口氣，一副要哭不哭樣：“程老爺，做人做事，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而是要看他做了什麼。你要是不信我夫君，大可以去報官，我們夫妻身正不怕影子斜。”
蘇青玉強撐笑顏：“你說我們夫妻二人，是自己要搬走的，不是被你們程家，以我們是萬姓人為由趕走的……這一條我們也認，畢竟你們也確實，沒有把我們夫妻當自己人。”
“我沒有，此事有誤會！”程老爺又急又氣，恨不能衝上前捂住蘇青玉的嘴，偏偏攙扶他的兩個商人，將他架得緊緊的，讓他沒法動彈。
“夫君，我們走吧。”蘇青玉扭頭，看向萬巡州，露出一個故作堅強地笑：“今日就當我任性了，我非逼著你舍下程家的百萬家資，離開程家。”
以退為進，直接走人，不給對方解釋的機會，這種招程老爺會，她也是會的……
“娘子，你受委屈了。”萬巡州比蘇青玉還誇張，他看著蘇青玉，眼眶紅了不說，還有淚水從眼眶滑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巡州侄兒，這，這……”
“怎麼就這樣了。”
一眾被請來的商人，看了看蘇青玉、萬巡州夫婦，又看了看程家父子，只覺得腦子要不夠用了。
這都是什麼事呀！
蘇青玉夫妻二人如同約好一樣，二人抱著牌位，齊齊轉身面向程老爺，鞠躬道：“不孝兒（兒媳），拜別父親。”
二人說完，轉身就朝臺階下走去……
“等等……”程老爺知道，不能讓他們離開，至少不能讓他們這麼離開，連忙吩咐護院：“快，攔住他們！”
程老爺也想去追，可他被程家業抱住了雙腿，人又被兩個商人給架住了，根本動不了。
護院聽到命令，立刻去追，他們剛一動，底下的萬家夥計，就收到萬巡州的暗示，機靈地上前：“請不要為難，我們家少爺和少夫人！”
“我們少夫人說了，有事你們可以去報官，我們萬家隨時奉陪。”
“不過，量你們也沒本事報官。報了官，可不能輸了不認，不講誠信。”
萬家這些夥計，一個個伶牙俐齒得很，話不多卻足夠刻薄，也足夠犀利。
程家業跪在地上，都止不住身子顫抖。
他好恨！
“都是你這個混賬！”眼睜睜地看著事情，朝最壞的方向發展，程老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腳踹向程家業的心窩，將這個平日最疼愛的兒子，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