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場陰謀,是針對她的,而不是針對侯府的。
她大哥半路上遇到的,也絕不可能是什麼匪徒。
滄月亭離城門不過十餘里,什麼匪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天子腳下對侯府世子動手。
這明顯是有預謀的。
“是左相夫人?”有動機,又有這個能力收買她三哥的書童,安排殺手的屬實沒有幾人,蘇青玉想來想去,也就覺得左相夫人最有可能。
但轉念一想,蘇青玉又覺得不合理。
左相夫人要她的命,就不會讓侯府把她遠嫁,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是她父親或者瑤夫人姐妹,但若是他們三人出手,絕不會對世子下手。
所以,是誰呢?
蘇青玉思來想去,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也沒有想出一個可疑的人。
突然,她想到那位陸指揮使的提醒,要她遠離京城……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蘇青玉眼前一亮,可下一秒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她即將遠嫁江南,便是那位陸指揮使知道什麼,她也沒有機會問了。
……
京中大戶人家的貴女出嫁,吉時都在下午或者黃昏。蘇青玉遠嫁江南,婚禮要去江南再辦,出嫁的吉時選在了黃昏。
蘇青玉原本與侯夫人商量好,由侯府世子為她出嫁,現在侯府世子受了重傷,就只能由侯府二老爺,也就是蘇青玉的二叔相送。
侯府世子受傷,府上所有人都忙著關心世子去了。到了出嫁的吉時,除了二老爺與抬嫁妝的僕人,偌大的侯府沒有一絲喜氣,也沒有一個親人出來了為蘇青玉送嫁。
“我的大小姐呀,這些人……太不是個東西了,連最後一點體面都不肯給你。”
“你是侯府的大小姐呀,他們怎麼敢,怎麼敢呀!”
“這要是夫人在,得多傷心呀。”
“這侯府的人,太不講究了。大小姐你出嫁,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不說,連一頂正經的鳳冠都沒有,只能跟那寒門女子一樣,頂著一頭素髮出嫁。”
“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了!”
照顧蘇青玉的奶嬤嬤,本就為蘇青玉委屈,此刻看到她出嫁的吉時到了,府上卻沒有一個人過來主事,頓時受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蘇青玉沒有阻止,也沒有安慰。
女人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雖然嫁的是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商人,但蘇青玉內心深處也是有期待的。期待一個熱鬧的、喧鬧的,受親人祝福的婚禮,可是……
她的親人,一次又一次的毀了她的期待。
她不想哭,也不願意在侯府這些人面前哭,那便讓奶嬤嬤為她哭出來吧。
蘇青玉面無表情地,為自己蓋上蓋頭,在喜婆的指引下,由她二叔的長子將她背了出去。
婚嫁是大事,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婚嫁的當日侯府開的都是儀門,但今日蘇青玉出嫁,侯府卻沒有開儀門,而是把她背到了側門。
侯府側門這條路,蘇青玉來來回回的,走了不止百次。
之前,她揹著她母親入府,走的就是側門。那一日,她連側門這條路上,有多少塊青磚她都數清了,哪怕隔著喜帕,她也不會看錯。
但蘇青玉沒有吭聲,她知道這個時候吭聲了,侯府有無數的理由勸說她走側門,或者直接強迫她走側門。
她是正經的出嫁,不是給人當填房、當妾,侯府送她出嫁卻走側門,實在是欺人太甚!
蓋頭下,蘇青玉面冷如霜,一雙美目噙著淚水,死死地咬著牙關。
她的奶嬤嬤說得沒有錯,侯府欺人太甚。
今日之後,她沒有家,沒有孃家了。
淚珠,從蘇青玉的眼眶滑出,順著臉頰滑入衣領。
只一瞬,蘇青玉的眼神就變得堅定。
在她二叔的長子,揹著她就要跨過側門時,蘇青玉一把扯下蓋頭,平靜又瘋狂地開口:“二哥,今日你敢揹著我從側門出去,我就用這一件嫁衣,吊死在侯府外。讓滿京城的人看一看,侯府是怎麼活生生的,逼死我的!”
“青玉?”蘇青玉的二哥,也就是二房長子,頓時冷汗淋漓,抬起的腳硬生生地頓在半空,不敢往前邁。
下人見狀,連忙催促:“二少爺,船在碼頭等著,發船的時間都是算好了的,可不能耽誤吉時。你揹著大小姐,趕緊地跨過去才是正理。”
“青玉,這是祖母交代的。”二房長子雖是嫡出,可他父親是庶出,平日裡就是給侯府打理庶務,說是侯府二老爺、二少爺,其實也就是比管事強一些。
“你們可以試試,你要敢跨出去,讓我沒有體面……我就敢鬧得滿京城,都來看侯府的笑話。”蘇青玉趴在她二哥背上,神情倨傲,她指著那些目中無人,只知催促的下人冷笑:“還有你們……我要鬧起來,你們這些辦事不力的狗東西,第一個就得被賣。”
“大小姐,我們也是按老夫人的命令辦事,你有什麼不滿大可去找老夫人,為難我們這些下人,算什麼本事。”侯府的下人,最是懂得捧高踩低。
蘇青玉一失勢,他們就把蘇青玉這個昔日大小姐,往死裡踩。
蘇青玉一直都知道,侯府的下人都長著一雙勢利眼,若在府上不得臉,便是下人亦可欺。
這也就是她,明知侯夫人與二妹妹,都不滿她出頭,搶了二妹妹嫡長女的待遇,卻依舊拼命表現的原因。
她母親沒有孃家,不得她父親的心,也沒有生下三房的繼承人,若她不拼命表現,不爭奪一切她能爭奪的資源,她們母女二人在這侯府,就是下人也能踩一腳。
一如此刻!
有些事能讓,有些絕對不能。
蘇青玉無視下人的挑釁與無禮,冷著臉道:“去告訴老夫人,我要走正門出嫁!”
“不可能!只有世子迎親,才可能開正門,大小姐你出嫁,頂天只能從儀門出嫁。想從正門出嫁,大小姐你還不夠格,你還乖乖地從側門走了,別耽誤我們的事。”下人尖聲大叫,大喊大叫地反駁,半點不把蘇青玉放在眼裡。
蘇青玉不置可否的冷笑:“這侯府能以玉命名的,只有我與世子,你說我夠不夠格?”
侯府第三代所有的子女,不管男女只有她與世子是以玉為名,她是青玉,世子是琢玉。
嫡長女不僅僅是一個稱呼,還代表地位以及資源。
作為侯府的嫡長女,從正門出嫁是她的權利,哪怕她嫁的夫君只是一個商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