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賬上僅剩的幾兩銀子，想到萬家那個小到，連身都轉不開的老宅，蘇青玉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以前覺得，她可以過窮日子、苦日子。
她甚至興起過，讓她母親與父親和離，她跟母親離開侯府，過清貧日子的想法。
她還把這個想法，說給了她母親聽。
她母親只搖頭拒絕，說：“外面的日子，你過不了。這話以後別說了，我很慶幸，把你生在侯府。”
她當然不信，斬釘截鐵的說，她不怕過苦日子，只要母親開心，她再苦也不怕。
母親只是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她當時不能理解，她母親明明在侯府不開心，她也願意跟母親離開，為什麼母親還要留在侯府。
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她天真了。
她以為的苦日子，是買不起漂亮的衣服、首飾，在排場上輸人一頭，沒辦法成為人人羨慕的存在。
可事實上，苦日子是，居無定所，是不知下一頓在哪裡，是兜裡掏不出幾個銅板，是無法保證一家子的生計，是空有力氣、空有本事，卻無處施展。
“就只有這一條？”顧輕輕的父親，還是不信。
那張契約代表的風險，他雖察覺到了，但沒有蘇青玉想的那麼深。
一個能看透，那張契約背後陰謀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所圖，絕非金錢。
“若是可以，想請世叔與程家商家，把那張契約的買家，換成我行不行？”蘇青玉特意咬重“世叔”二字。
說完，她就不好意思地一笑，臉頰紅紅，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靦腆與侷促。
這般的反應，與她的年齡很是相符，可不知為何，顧輕輕的父親，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只問：“你這是，要幫程家？”
蘇青玉笑不露齒，一臉乖巧：“我想要成為，程家的債主。”
“你要不到程家的銀子。”商人重利，翻臉是常有的事。
蘇青玉要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程家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把這筆銀子賠給她。
但蘇青玉現在，不是。
“百倍賠償，這筆銀子誰都要不到。程家在與您訂下這樣的契約時，就沒有準備賠償的打算。”就算此局，不是顧大人的政敵，設局陷害顧大人，涉有天價賠償，顧大人也不敢讓此事曝出來。
到時候，顧大人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而程家呢？
只是得罪一個，即將離開揚州的六品官員，就能讓萬家欠下鉅款，這買賣不是一般的划算。
“此事，我可以應你。”顧大人倒不怕，蘇青玉騙他。
蘇青玉不是程家，出身侯府的蘇青玉，很清楚官場上的事。
程家以為，他丁憂回京，就算吃了虧，也奈何不了在蘇州的程家，卻不知……
他們這些官員，多的是同年、同僚，總能找到在江南為官的。
他要收拾一個商賈，根本不需要自已親自出手。
同理，對蘇青玉也是一樣。
沒有永安侯府在背後，別說他了，就是他女兒，也能輕易收拾蘇青玉。
顧大人相信，蘇青玉是聰明人。
“我要你，拿桃花蠟燭的配方來換。”在程家手中栽了一個跟頭，顧大人已經不相信，這些商賈了。
有些事，還是要握在自已手中。
蘇青玉同意了，但也提了旁的要求：“我需要大人，在旁人問起時，說這是我萬家做的蠟燭。”
人總是對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當回事，不會珍惜。
便是可以，她也不能輕易應下。
“可以！”顧大人應下後，也提出他的要求：“你們萬家，以後不能再賣桃花蠟燭！”
他是去送禮的，自然要送出獨一無二的禮物。
“沒問題。”蘇青玉爽快的應下，並附贈一個小訣竅：“顧大人，我送給輕輕的蠟燭，有三種香味。我建議你，送給老夫人的時候，用香氣最濃的那款。”
怕顧大人不當回事，蘇青玉還解釋了一句：“老夫人年紀大了，味道太淡了，她聞不到。”
“老夫人喜歡你，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顧大人笑了笑，想到顧輕輕跟他說的，蘇青玉不認為，她帶著目的討好長輩有錯。
他聽完後，沉默了許久。
他們這些當父母的，總是教導孩子，要孝順長輩，不圖任何回報，可是……
他們卻做著，與蘇青玉相同的事。
就像他，他費這麼多心思，討好顧家大房的老夫人，難道是因為他孝順嗎？
只是，他們這些人虛偽，打著孝順的名義掩飾罷了。
可蘇青玉還太年輕，還有著年輕人的銳氣與鋒芒，不屑掩飾。
……
蘇青玉要成為，程家的債主，直接拿著顧、程二家先前訂的契約，肯定是不成的。
蘇青玉與顧大人商量一番後，二人擬了一份，將顧、程兩家的契約約定的權利，讓渡給蘇青玉的宣告。
時間落在，顧、程二家契約簽訂之前。藉此告訴外人，顧家會與程家，定下這份對程家不平等的契約，是為了蘇青玉。
蘇青玉先前，一直都是疏離的稱呼顧大人。在提前，想要那紙契約時，卻突然叫上一句世叔，就是在無聲的告訴顧大人。
世叔看自家侄女受了委屈，給自家侄女出頭，哪怕有些出格之處，也不是大錯。
“顧大人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將這紙讓渡宣告，在蘇州城的官府備上一份。當然，在官府登記的時間，最好是宣告上的時間，免得被人挑出錯來。”蘇青玉相信，憑顧大人的關係，這不是什麼難事。
“蘇州城有一條規矩，是讓商家把交易契約，在官府登記，以備官府收稅之用。顧大人備上一份，也能證明這天價賠償一事，與顧家無關。”
但若這事，是對蘇青玉有利，顧大人不一定會願意去辦。
是以，這事必須是，打著為顧家好的理由。
顧大人可不像，顧輕輕那麼好騙，他一聽就知道，蘇青玉此舉，肯定另有深意。
但也確實，是為了他好。
顧大人沒有拒絕，他不解地打量著蘇青玉：“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被了，嫁到江南，嫁給一個商戶？”
憑蘇青玉這腦子，在她與宋家有婚約的情況下，她要嫁入宋家，並不是難事。
“因為，我想盡早掌握話語權。”在宋家，不熬個二三十年，她都不可能有話語權。
她得先是宋家婦，才是她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