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顧大人!”
一抬頭,看到站在入長廊下的顧大人,饒是蘇青玉的臉皮再厚,也不免尷尬。
當著人家親爹的面,欺負人家的女兒,她可真是好樣的。
蘇青玉懊惱地咬了咬唇,朝顧輕輕的父親盈盈一拜,解釋道:“顧大人見諒,我並非有意算計輕輕,實在是……對我一介商婦來說,顧府的門太難進了,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被侯府遠嫁江南商戶的事,顧輕輕的父親,先前可能不知道,在看到她送上的桃花蠟燭,決定要見她前,顧輕輕的父親,肯定是知道了的。
當官的都謹慎,不查清楚,顧輕輕的父親,又怎麼可能會見她。
“那倒是我顧家的不是了。”顧輕輕的父親,冷著臉,很是不快地哼了一聲。
他在屋內,久等蘇青玉不至,便出來看一眼。
不想,正好看到蘇青玉,把他的女兒欺負了。
他知道,這必是他女兒挑釁在前,技不如人,被氣哭。
可這是顧家!
蘇青玉上門求人,卻把他的女兒欺負哭,這是不把他看在眼裡。
顧輕輕的父親,是個嚴肅的中年美大叔。
許是守孝,他人很清瘦,留著一把美須,襯的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息。
此刻冷下臉,氣勢全開,給人極大的壓迫感,讓人不敢直視。
蘇青玉卻是面不改色地,與之對視,自嘲道:“商戶人家,唯利是圖,顧大人不想見我,實屬正常。”
“哼!牙尖嘴利!”顧輕輕的父親是文官出身,最是注重體面,輕易不會當面讓人難堪。
蘇青玉自嘲示弱,顧輕輕的父親,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著臉,示意蘇青玉跟他進去。
“蘇姑娘為何而來?”一落座,顧輕輕的父親,就直接問道。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比他女兒,還要小几個月的姑娘,絕非等閒之輩。
他要把蘇青玉,視同他女兒對待,怕是要吃大虧。
“為了大人與蘇州程家,那紙購買燈籠的契約而來。”蘇青玉直言道。
“程家無法按時交貨,要百倍賠償我顧家的損失。蘇姑娘,只拿這麼點東西,可換不來百倍的賠償。”昨天之前,顧輕輕的父親,都不知道顧家與程家的契約。
購買燈籠這種事,都是由府中的管事出面。
昨天顧輕輕,帶著蠟燭與燈盞回來,顧輕輕的父親細問後,又讓人查了查蘇青玉,知曉她嫁給程家的長子,便尋管事問了一句。
這一問,自然就知曉,蘇青玉所求為何。
蘇青玉粲然一笑,半點也沒有求人的樣子:“顧大人,那紙契約也只能,嚇一嚇什麼都不懂的商戶人家,還真嚇不到我。”
顧輕輕的父親,沒有說話,只看著蘇青玉。
蘇青玉雙手交疊,置於腹前,姿態端莊又從容淡定,她笑著開口:“顧大人,你說……那張契約上的內容要是公開,讓人知道,顧大人你與商戶買東西,要求商戶達不到你的要求,就百倍賠償……御史會怎麼彈劾?你還能官復原職嗎?”
顧輕輕父親的臉色,驀地沉了下臉,看蘇青玉的眼神,透著壓迫與凌厲。
“顧大人別這麼看我,哄著你定下百倍賠償的,又不是我。”蘇青玉半點,不把顧輕輕父親的威壓放在眼裡,在說到“哄”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
她敢來揚州,怎麼可能沒有依仗。
桃花蠟燭與桃花燈盞,只是敲門磚,是她給顧家的賠償。
畢竟,她只想解決問題,並不想得罪顧家。
“你知道什麼?”顧輕輕父親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深沉。
蘇青玉的夫家,正是“哄”他府上的管事,簽下百倍賠償的程家。
蘇青玉搖頭:“我只知道,正常、有腦子的……尤其是正值起復關鍵時刻的官員,家中的管事,絕不會犯這種低階的錯誤。”
蘇青玉沉著臉,一臉嚴肅:“顧大人你該去問問,訂下這紙契約的人,他被誰收買了。”
百倍賠償!
這明顯不平等的約定,便是沒有真拿到這筆賠償。事情爆出去,顧大人少不了,要落得一個欺壓商人的名頭。
要真拿到這筆賠償,那就更慘了。
高達四十多萬兩的賠償,這筆銀子顧大人要收了,那少不了就是官商勾結,貪汙受賄。
即便不是,也是。
事實擺在面前,不是嗎?
若不是官商勾結,若不是會程家,大行方便之門,程家為何,要為一單幾百兩的生意,定下這等不平等的契約。
顧大人明顯是被人坑了,至於程家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蘇青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相信,顧大人要查,肯定能查出來。
程家要是清白的,那就算他們走運。
要是程家也牽扯其中,那就等著迎接,顧大人的報復吧!
“我若沒有記錯,你嫁的就是程家。你為什麼要提醒我?”顧輕輕的父親,不相信蘇青玉。
“我的夫君姓萬,與程家沒有關係。”蘇青玉撇得乾乾淨淨:“相反,我與程家是對手,各種意義上的對手。”不僅僅是生意上,背靠的官員也是。
這話蘇青玉沒有說,但她知道,顧輕輕的父親會明白。
“此事,我自會去查。”他不會聽信,蘇青玉的片面之詞。
顧輕輕的父親,將心中的暗湧壓下,目光凌厲地看向蘇青玉:“你與程家是對手,所以,你來揚州找上我,就是為了提醒我?”
他不信。
此女,非善類。
她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會做不求回報的善事。
“一半一半。”顧輕輕的父親,已經知曉契約了陷阱了,她就不用急著,表露自已的真實意圖。
蘇青玉說道:“我想要談下,顧大人這筆生意。”
“你圖什麼?”顧輕輕的父親,不認為蘇青玉,圖那幾兩銀子。
“圖我萬家的蠟燭,在京中大放異彩,能在京中開啟銷路。”她圖的,還真就是那幾兩銀子。
有銀子,哪怕是商家,也能成為官員座上客。
若無銀子,便是英雄好漢,也要被一文錢難倒。
她先前,沒把銀子當回事,那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缺過銀子。
侯府再窮,也窮不到她身上。
可現在……